他显然是经历了激烈战斗,此时身上脸上到处都是伤口,虽然已经做过包扎治疗,可是纱布外面仍旧血迹斑斑,令人触目惊心。
或许是耗力过度,慕容雪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萎靡疲惫,往常那种潇洒飘逸的光彩,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不过,当他来到轩内,看见居中端坐的劳剑华时,眼神中又立刻多了几分坚毅的光芒。
劳剑华似笑非笑:“詹事大人,看起来你吃了不少苦头啊,之前可曾想过有这么一天吗?”
慕容雪不屑的摇摇头,朗声应道:“我自帝都来洛邑的第一天起,就从没想过活着回去。尔等叛国之心昭然若揭,朝廷委我重任,让我辅佐保护殿下,自然免不了吃苦受罪,又有什么稀奇的?”
劳剑华哈哈笑道:“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慕容雪年纪轻轻,英雄了得,劳某佩服。往日你我纷争不少,但劳某打心底里还是很认可你的。只可惜,咱们立场有异,不能不当敌人了。”
慕容雪向来厌恶劳剑华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冷哼道:“劳大人,收起你的虚伪吧。我不稀罕你的佩服认可,也用不着你惋惜,更不想和你聊天谈心。即为敌对,请痛快点!”
“痛快点?痛快点什么?”劳剑华饶有兴致的问道:“痛痛快快的死吗?”
慕容雪洒然一笑:“没错,但求一死。不瞒你说,昨晚狄献追来之前,我一直都以为殿下就在马车里,所以当追兵出现的时候,我险些急疯了。然而,你们终究还是失算,逆鳞司居然提前转移了殿下,甚至连我都被蒙在鼓里,真是高明至极!后来我被你们抓住,看见狄献那副气急败坏的丑样子,我高兴坏了!哈哈哈……老子死而无憾!劳剑华,太子平安返回帝都,我看谢光和你们还能蹦跶几天!”
闻听此言,谢豹和狄献都忍不住满面怒容,差点就想冲上去要了慕容雪的命,可是劳剑华却一点都不生气,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叹道:“唉,慕容雪啊慕容雪,劳某以前就跟太傅讲过,你这个人精明干练不假,但就有一样不好,缺乏大局观。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天真的以为,太子殿下仍有什么了不起的作用吗?”
慕容雪听对方这么说,不禁微微愣怔,一时间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劳剑华凝视着他,继续道:“眼下,突厥大军正在攻打帝都西面最后一道屏障——萧关。那个地方,虽然地势险峻,有山川之便,但可惜兵力极为匮乏。纵有天堑,也难逃关破人亡的噩运。用不了多久,帝都也一样,会被汹涌而来的突厥人重重围困。而一旦帝都失守,李成武殒命,圣唐便直接亡国了。到那个时候,太傅只需登高一呼,拥兵自立即可,还要那个倒霉太子做什么?”
慕容雪剑眉紧锁,驳斥道:“太子殿下尚在,这天下就还是圣唐的天下!各路勤王大军陆续驰援,自然会集结在他的身边,平乱御敌!”
“哈哈,就猜到你嘴硬。”劳剑华抚掌笑道:“太子李炳当真有那么大的号召力吗?我看未见得吧。你还不知道,就在半个月前,淮阳王李炝忽然回到自己的封地,并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同时,他还派遣使者,去秘密联络辽东都护府和岭南都护府,希望能得到对方的支持,趁乱登基自立。你倒是说说看,李炳即便逃出了我们的地盘,他又能去哪里容身呢?帝都吗?还是两淮?江南?”
闻听此言,慕容雪不禁暗自心惊。他完全没能料到,短短一两个月的功夫,天下局势居然已经斗转星移,恶劣到了如此境地。别说他和太子被软禁在洛邑,完全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变化,就算他们二人自由,恐怕也是应接不暇,无能为力。
正如劳剑华所说,突厥人围攻帝都,玄甲军把持中原,淮阳王篡权称帝,而各地州府和都护又态度暧昧、立场不明,太子殿下究竟该去哪里落脚呢?能去哪里落脚呢?
沉默片刻,慕容雪慢慢抬起了头,盯着劳剑华道:“既然太子殿下对你们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那么我更是可以弃之如敝履。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劳剑华同样紧盯着慕容雪,和气的说道:“慕容詹事与太子不同,劳某还希望能从你那里了解一些事情。只要你肯好好配合,我便放你一条活路。尽管不能再当官了,但总可以啸傲林泉、逍遥快活的过完余生啊。”
慕容雪充满不屑的冷笑道:“我还真看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能跟你换条活路。”
劳剑华用手指轻轻的弹着酒杯,一字一顿道:“你当然很有价值,比如——年劲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