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
简一言背靠在门板上,仰头不停眨着眼,试图把泪水逼回去。
恭律说过,月子里哭,以后眼睛会不好。
她又摇头。
滚滚滚,笨猪说的话什么时候就是圣旨了啊?!
简一言慢慢平复了情绪,直勾勾地盯着办公桌的方向,眼神里无端生出几分杀气来。
她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桌案后。
挨个拉开大小抽屉,上下左右翻找起来,里里外外地连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眨眼之间,书桌附近就像被土匪洗劫过了似的。
却是一无所获。
简一言颓然盘膝,坐地板上静静发了会儿呆,状似沉思,突然又站起来继续东搜西罗。
目标:恭律的书架。
这笨猪二货,就喜欢把一些私密的纸质东西夹在书里;因为他知道她不好学,基本不会碰书,就比如当初发现的那张照片。
但他错了。
现在的她不是以前的简一言。
忽然“笃笃”的敲门声传来。
简一言没空搭理,搜寻行为也没有半秒停顿,以一种风卷残云般地速度“卸载”了三层书架。
还有两层。
她直接拽了他平常坐的那张工作老板椅,赤脚踩了上去。
最开始的时候,还小心翼翼扶着书架的隔板,借力往旁边挪,不过渐渐地就忘了。
她只感觉到,脚下承载的物体忽地打了小半个转儿,不过还好她有惊无险地稳住了。
然后她又扶着隔板,朝旁边滑动着椅子,一点一点地;但地上有不少书本挡住,一个没控制好,她身形一歪,直接栽了下去;她在半空中非常短促地尖叫了一声,紧跟着落进了一个怀抱里。
恭律的背部撞到书架上,重重地撞到了,抱着她一个踉跄,导致受力不均单膝跪了地。
“咚”地一声跪稳了。
天旋地转,简一言看着眼前的这张脸,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演得什么玛丽苏情节啊?
这不是小说和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吗?
“摔到哪儿了?”恭律问。
简一言仿佛才回了神,后知后觉扭头看了看敞开的书房门,估计他找了备用钥匙,具体是哪儿找的她不知道,因为家务事他做。
这么一想,简一言登时羞愧,连忙转移思维重点。
他刚刚问摔到哪了?
你说摔到哪儿了?!
“还能摔哪,你怀里呗!”她没什么好气地挣扎:“松开我。”
恭律把她放下来的时候,她很低地痛“嘶”了声,脸色微变,坐到地板上,一把抱住小腿。
“磕着小腿了?”恭律一手抄过她的膝弯,将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在椅子上:“让我看看。”
裤管向上挽起,白净的小腿上干干净净。
“磕的是骨头?”恭律又问。
“不要你管。”简一言毫无预兆地挥开他的手。
同时,爷们儿似的放下了裤管拿手捂住。
恭律看着她,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你要找什么?告诉我。我来帮你找。”
书房里都是他的东西,找也是找他的东西。
这还用问?
简一言头一偏,看向别的地方就是不开口。
恭律扫视了地上一片狼藉,沉思小片刻,站起来走到最右边的书架前,举高手臂拿下一本书。
简一言拿余光偷瞄他,见他从书里翻出了折叠的白色纸张。
心想还真能藏啊。
然后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她又迅速将余光收回。
“给。”恭律说。
简一言眼珠子做贼似的机灵地溜了一圈,转回头,盯着眼前的纸张犹豫好久才慢吞吞接过来。
“我们最早计划要孩子,是在结婚后两年。”恭律说:“我不确定你还记不记得,年初的时候,我们开始做,做了半年,没有进行任何避孕措施,但依旧没怀上。后来你主动辞去工作,安心备孕……”
简一言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回忆起了自己刚来这个时空的第一天,当时把她吓坏了。
“我渐渐感觉你不开心,好像还在抗拒我。”恭律继续说:“这让我有点儿恐慌,于是预约了大夫,去医院检查。瞒着你,以看望朋友为借口。但这些谎言不是恶意。”
我不开心,我抗拒你,是因为我不是以前的简一言啊。
我要怎么跟你说?
我做到如今这种程度,连孩子都跟你生了……
就等于我完全接受了这段婚姻和感情,你现在好意思怀疑我?
“你还挺会狡辩哈。”简一言冷冷地笑了声。
“这个,”她晃了晃手里的检查确诊单,“你确定诊断没毛病?”
“不然如何解释,我们做了大半年都没有怀上?”恭律深信不疑。
简一言翻了个白眼,问:“所以你出去的那几次,是人家让你过去治不育吗?治好了没?”
“不知道……最后一个疗程我并没有去。”恭律说。
“不去的理由呢。”简一言说。
恭律微微蹙着眉,不知从哪儿说起的模样。
于是简一言明白了:“哦,是我准备拿掉孩子的那天吧?”
“凑巧了。”恭律乖巧地说。
巧个屁,简一言心道。
这么说来,当时的他肯定单方面认为,她之所以拿掉孩子不过是因为孩子不是他的。
而是某个奸夫的。
“我最初,”恭律抿了抿唇,垂着眼说:“其实我最初……最初怀疑过你和程礼的关系。”
“你以为我跟他有一腿啊?你特么竟然以为这孩子是他的?”简一言直接骂道:“你有病啊!”
如果她有两撇胡子的话,估计此刻已经被气得吹下来了。
“言言,不要说脏话。”恭律自认没理。
这种想法的确侮辱了她。
“你少管我!”简一言推了一把他的肩,想站起来。
“有话好好说,不要发火。”恭律扶她起来。
简一言被扶起来之后,立马过河拆桥打开他的手:“我现在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离婚吧!”
恭律怔住,瞳仁猛缩。
这么多年了,从她青涩时期对他的暗恋,又到追求,再到平日死缠烂打,天天都要见他,最后到偷偷热恋交往,两方互许终生,不顾任何反对和外界因素,只为将名字和他的捆在一起,和他结婚,做爱做的事,过喜欢的生活。
期间未有一次轻言分手……
直到现在,她竟然提出将这段感情画上终止符号?
“和我离婚然后呢?”恭律问。
简一言:“???”
这男人好意思问?
这会儿难道不应该说“我错了老婆你原谅我这种愚蠢可笑的想法”类似道歉和追悔莫及吗?
恭律:“你要离开我?”
他紧紧地盯住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两只眼睛很快红了。
“和我这么多年说断就断?你要带着孩子找他的生父?”他又说。
前面听着还挺像准备来一波深情挽留的,最后一句什么鬼?
说到底这笨猪还迷糊着呢?
还陷在自以为是里呢?
简一言快被气乐了:“是!我就准备这么干!找到孩子生父,赖在他身边一辈子不走!和他相夫教子幸福美满!平常还可以聊聊你这个又笨又傻的家伙,聊你怎样无趣又怎样让我每天独守空闺!
她笑了笑:“这茶余饭后,我想肯定是个很有趣的话题吧?”
恭律没吭声。
就连空气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