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官道近的村子,大多都是有钱人家的庄子,他们甚至没有看到管事,佃户对他们这些外来户十分的排斥,怕他们租种土地,会分薄自己的租地或是抢走本该他们租种的地。
姜延凯很理解这种心情,看到张胜还想去找庄头, 他摇了摇头,“走吧,往里再走走看看。”
有个妇人正在河边洗衣服,听说他们想租地种,好心指点他们:“往里走,再走半个时辰就有村子,那边也有地,而且房子还便宜。当初我当家的还想在那儿落户来着, 你们去看看吧!”
“谢谢大嫂。”杨丹玉折返回来, “走吧,半个时辰的路,说是房子便宜也有地。”
姜然四处瞅了瞅,这边地势相对平缓一些,没有大山,有也是小土包似的小山,这里的地都是一片连着一片,秋天正是丰收的季节,当初她们虽说走的也是西门,但跟着镖局一路官道上行走,路边还真见不到大片的土地。
顺着颠簸不平的土路一路往北,姜延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明早再来了。现在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进了城。”
杨丹玉宽慰他:“我走的时候和娘说了,今晚指定回不来了。让他们不用着急等咱。”
姜延凯:“……”
杨丹玉点点头:“你以为呢?这租地是说租就租的?这租房是说租就有的?想要便宜那就得找。你不会是连这点都没想到吧?”
眼神里大有一种你要想不到我很鄙视你的意思。
姜延凯运气,“你厉害!你厉害你咋不早说明天早上再出来呢?明知道真要回不去爹娘得多担心!”死鸭子嘴硬,明明你也是刚想起来的,哼, 当着外人的面给你留点面子就不揭破你的心思了。
杨丹玉收到他的眼神, 眼里含笑,声音温柔下来,“放心吧!我打听过了,这边老百姓日子过得不说多好,但对比咱们越洲府还是可以的。这位平王要比那狗屁知府强得多。”
她确实没想到要走这么远,主要是张胜说他熟悉……想到这里她睨了一眼一直跟车走,死活不肯上来的瘦得好像要脱了相的男人,往车棚里坐了坐,又把车帘子放下,“延凯,让张胜兄弟上车坐吧!还要走这么远,我看他好像有些支持不住了。”
张胜已经在打晃了,他只有早上喝了一口稀得可以见底的粥,昨天前天也是如此,大半天下来,早就体力不支,全靠一股毅力在支撑着。
姜延凯停下车喊他坐上来,他仍旧摇头,这人可真是倔得可以,他硬是过去把人架到车上,“你这要是倒在半路上,虎子怎么办?”
张胜这才犹豫着侧坐在车棚前面,“先生,实在对不住,我……”
“哎,别说这些,你又不是专门干这个的,你能带我们来已经很感谢了。”姜延凯想要打消他的拘谨,就主动和他唠起嗑,也是借机多了解一下郸城。
杨丹玉又递出来一个杂面饼子,姜延凯纳闷自己怎么没看到她还带了干粮,“吃吧!”
张胜忙摇头,姜延凯已经塞到他手里:“放心吧,我们还有。你不吃饱万一倒在这……”
张胜握着饼子深深吸了口气。
他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年,对郸城及其附近村镇还是非常了解的。
姜延凯还没来得及去码头看看,张胜之前在码头讨生活,他问得最多的就是码头了。
“先生有所不知,这浑江途经好几个国,到咱赵国就在咱郸城,对岸就是兴国,它过了郸城拐了个弯,往北去了,把它和大燕隔了开,要不怎么以前打仗,都是咱和燕国,和兴国就很少开战,隔着江不好打。”
“码头上南来北往的船只很多,很多做生意的船都到咱郸城,平王爷十几年前来郸城就下令免过税收,吸引来了不少的商船,后来一年年的加税,但商船还是络绎不绝的往郸城来,好多货物从码头卸下来也不在郸城停留,直接装了车运到兴平府或者燕国。这么一倒腾,码头就需要不少的苦力,这些年,我就在码头装卸,本来也是能养活了我和虎子,可前些日子我得罪了人,我之前跟着那伙子人不敢再用我……”
说到后面他就含糊其词起来,倒不是存心欺骗,只是这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张胜今天带着虎子来感谢宋越二人,虽说有真心在,但也未必没有想和他们打好关系的算计。他昨天晚上听虎子说,这些新入城的是赵头媳妇带着去的新院子,还是她和赵头帮着买帮着打理的,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张胜垂下眼睑,抿了抿唇,看着手中的饼子突然跳下车就跪在了地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吓了姜延凯一跳,他赶紧停下车,绕过车后面,“我说张兄弟,你这是做甚?”
杨丹玉叹了口气,低声道:“都是为了活着!这世上的人都不易!”
姜然没吭声,自打这张胜背着虎子来谢道,又主动帮着他们领路,他们就猜到了他的打算。
不过,他们没必要拒绝,已经无意中得罪了钱家,再多一项领路的罪名也不用怕。
姜然的手无意识的着袖囊里的那件信物,其实说白了就是这个物件带给她的底气。
杨丹玉怜爱的给女儿捋了捋鬓旁的碎发,微微摇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人情债不是那么好欠的,何况这该死的制度和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