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东三环依旧车流穿梭,从高楼而望,像一条蜿蜒的灯带。
公馆包厢里,烟雾缭绕,雪茄味浓烈。顾和平是不太抽烟的,被呛了好几口,恰逢手气不好,他心烦气躁地回手就扔了牌,“能不能把火灭了?!抽你大爷的,还嫌屋里不够闷啊!”
徐郎笑他,“和平这是情场失意,赌场也跟着遭殃了。”
顾和平推开牌桌站起身,边松领扣边往沙发走,然后往上面一躺,难得的没有吱声。
旁人不解了,问徐朗是怎么个说法。
徐朗掐着烟,笑眯眯地说:“和平跟女朋友吵架了呗。”
“他哪儿来的女朋友?”旁人可不听这胡话,顾和平能有女伴,但绝对不会有女朋友。这么些年找上门认爸的倒不少。最近的一个是去年,场子里认识的一女的,长得挺有港味儿。顾和平那晚就把她带回了酒店套房。
顾家这位公子浪荡不羁出了名,对待男女关系没什么下限,荤素不忌,全看是否合他眼缘。这女的第二天是瘸着腿出来的,顾和平对昨晚的服务大约很满意,出手阔绰得给了她一大笔工资。
料不到的是,一个多月后,这姑娘拿着怀孕证明上门替孩子认爹来了。
她声称,自己跟顾和平的那一晚还是处女。有且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人。壮着胆子把顾和平堵在公馆十九层,大有破釜沉舟的架势,是一定要顾和平负责了。
那么多人看着,非议着,眼神像小刀似的往顾和平身上飙。
顾和平淡定得像个没事人,吊着眉梢,浪儿不正经地说:“你当我没玩儿过处女呢?”
这话伤人且直接,但从他嘴里说出,你又觉得好像是这哥们儿能干的事。顾和平笑得玉面春风,蹲在那寻死觅活的女人面前,怜惜疼爱地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着说:“你是不是失忆了?那晚和你做的不止我一个啊。”
女孩儿骤然变脸。
哪会失忆,第二天瘸了的腿,不就是这么玩出来的。
顾和平有那么点特殊癖好,但不管几个人,他一定要排第一个。这个时候讲洁癖,也真够讽刺的。
先礼后兵,顾和平失了耐性,捏着她的下巴往边上一撇手,站起身说:“你想生就生吧,生下来我秘书给你安排做亲子鉴定。是我的,我养,你滚蛋。不是我的,你就等着收律师函。”
他是笑面软刀,看起来好说话,实则锋利着,冷情着,真正做到了片叶不沾身。
风月场里混,男女都不是善茬,之所以孤注一掷,是因为顾和平的身份背景在这个城市里真正能排上名号。顾和平早年去部队当兵,也是受家族的影响。老一辈都想他也能子承父业,继承衣钵。但他是个圆滑叛逆的,既哄得住家里,也丝毫不动摇他在顾家众多后辈里的身份地位。
至于徐朗所谓的“情场失意”,也算说到了点子上。
顾和平最近是有那么点心思,在他的字典里,应该称得上为动心。
赵西音那闺蜜,黎冉,一头鲜红的短发精精神神,跟她嘴皮儿一样有点扎眼。之前几次面缘,能说会道的,总让他讨不着痛快。顾和平多钢的一颗心,对这些言语攻击毫不在意,反倒觉得有意思。
温柔归顺的女人见多了,偶尔碰到一颗小炮仗也醒神。
就这样,他和黎冉一来二去还加上了微信。顾和平那段时间公司事情少,晚上大把空闲时间,跟入了迷一样,有事没事就给黎冉弹个对话框。
黎冉是做淘宝的,挂在网上的时间也多。当初没多想,甚至还有调戏一下傻逼的念头。两个都是能侃儿的主,你一句我一句的,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半夜。
顾和平算是体会到,“意犹未尽”是什么感觉了。
他这人没什么顾虑,想追就追了,这次郑重一点,买了大捧香槟玫瑰,登门送花。黎冉正在工作室忙着盯模特拍宣传照,棚内热,她额间细细密密的汗,头发都显得软趴了一些。
顾和平不打扰,抱着花,倚在门口闲闲懒懒地看着,越看越觉得可爱。
后来有人提醒黎冉,她才回头看。
“你什么毛病啊,想追我啊?”黎冉真直接,走过去就直戳他心窝。
顾和平啧的一声,“你能不能给男人留点面子?”
黎冉挑眉,白皙的小脸泛着被热出来的红晕,说:“你还要面子呀?”
顾和平笑了,“想说我不要脸就直说。”
黎冉欣然,“你说是就是吧。”
两人眼神对视,而后都弯了唇角。
黎冉骄矜地转身不搭理,顾和平伸手拽住了她手腕,稍一用力,就把人带到了身前。明明还有小半米的距离,他的眼神升温,语气灼人,总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撩拨在作祟。
顾和平压低了声音,说:“早点做完事,晚上带你去吃饭。”
他身上有很淡的男香,不腻,恰恰好的清爽怡人。
黎冉有那么半秒分神,说话时,声音都有些飘,“我不早做完,我要晚点做完。”
顾和平注视她,一本正经地说:“也行,干脆再晚点,咱俩还能干点别的事儿。……不是,你什么眼神啊,我又没让你干别的事儿,请你吃个宵夜而已。”
黎冉冷呵一声,“你就装吧,大尾巴狼,惯用招数挺好使啊,姑奶奶不上你的当。”
转过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黎冉俨然笑成了一朵花。
顾和平这人有一点好,不像一般公子哥那样死缠烂打,浑身散发油腻气。他这人渣得明白,混账得坦荡,从不标榜自己是什么明月清风的高尚君子,他留恋红尘,且不愿被世俗绊住脚步,所以看上去,又有那么几分天人姿态。
黎冉矜持,不愿意,他也不强求,玫瑰花送完,人便识趣地走了。
顾和平在北京没有固定的住处,倒是买了不少酒店公寓,全看饭局应酬的地点,再决定就近回哪处家。岑月今晚运气好,被她一守一个准,还真猜对了他行踪,在大悦城等到了人。
顾和平看到她时,还以为花了眼,无奈里又忍不住想笑。把车停在原地,滑下车窗,“怎么回事啊小妹妹,这又是偶遇呢?”
岑月是从舞团过来的,里面的练功服都没换,就套了一件黑色的长羽绒,长度及脚踝,宽宽松松的,把她脸衬得格外小。那模样儿,仰着头望向人时,顶多十八|九的女学生。
她说:“不是偶遇,我特地来找你的。”
顾和平一只手的搭在车窗沿,另只手夹着烟,任它燃,也不抽。
岑月:“明天舞团就要加大训练力度了。”
顾和平:“所以呢?”
岑月:“所以我不能经常来看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