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明眸蕴着春水,淡淡然望着左晔春,笑意却不达眼底道:“左郎君在说什么,我似乎听不大懂。”
左晔春写满担忧的脸庞轮廓分明,无奈道:“抱歉,可她到底是我娘,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说她的不是。”
阿桂面上带笑,眸中清水却似覆了一层霜似的冷,“伯母有什么不是?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左郎君莫不是吃醉了酒,今日尽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
左晔春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在一寸一寸地沉下去。
他喜欢看她对着他笑的样子,温柔沉静,好似能将他一颗心都化成绵绵春水。
可他不喜欢她现在这样笑。
明明咫尺,却好像隔在天涯两端,陌生又疏离。
左晔春忍不住握紧了手掌,被发带束住的青丝在微寒夜风中轻轻拂动。
“阿桂,从前说得那些,还算数么?”
“从前哪些。”阿桂抿起唇瓣,笑容无懈可击,叫他看不出一分端倪,“左郎君怕是真吃醉了,莫说胡话了,快回去歇着吧。”
她的琥珀色瞳眸很美,像是映满了今夜的月色,从容而平静,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左晔春望着她,脸色却有些发白。
明明她以前,不该是这样的。
阿桂没有再多说,脚步翩跹从左晔春的身边擦过。
远山含黛般的眉眼始终带着清和的笑容,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左晔春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
来这里之前,他曾想过她无数种反应。
恨他、怨他、骂他、在他面前楚楚落泪……
可他没想过,她竟是这样,云淡风轻,毫不在意。
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温柔模样,却比恨他、怨他、骂他更加让他难受。
锥心刺骨般的,难受。
……
自那日后,左晔春又来过两回。
阿桂不咸不淡的态度好像让他受伤颇深,只是方喻同脸上的笑容更多,不过也总不见他人影,不知去忙活些什么。
秦秋兰没有再出现,也不知道是左晔春同她说了什么。
不过她若是再来,阿桂也有法子应对。
很快,就到了殿试放榜的日子。
按南国的传统,所有应试者都要去金銮宝殿之上,再由圣人钦点,嘉奖一二,最后才会由礼部誊出金榜,贴在布告栏上。
所以方喻同他们一早就进了宫,阿桂虽然知道他有信心,绝对可以金榜题名,却还是有些担忧。
坐在马车上,仍旧候在宫外。
虽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但是等在外头,偶尔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些许动静。
天边晕出一道青白的光亮,里头传来悠远飘扬的鼓乐声,这意味着圣人进了金銮殿,即将要开始钦点前三甲了。
阿桂素簪绾发,温柔的脸庞却不自主地浮现出焦灼之意。
紧张得纤细娇嫩的手指都交织到了一块,拨弄着莹润纤长的指甲。
晏芷怡坐在一旁啃着栗子糕,像松鼠似的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促狭的目光扫过阿桂秋水般的眸子,忍笑道:“阿桂姐姐是担心小同哥哥中不了状元郎,还是担心小同哥哥中了状元郎?”
阿桂心不在焉地应声道:“能中状元郎自然是好的,我作甚要担心他中了状元郎?”
“中了状元郎是好。”晏芷怡舔了舔嘴角的酥皮,笑嘻嘻道,“可若是太好,小同哥哥被圣人看上当驸马郎可如何是好?我可是知道,有好几位待嫁的公主,圣人正在替她们挑选如意郎君呢。”
阿桂心中莫名其妙地紧了紧,忽然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蔓延在心尖上。
可面上,却是浅淡得很,没有半分波澜的说道:“他若能尚公主,也是他的福分,是圣人的恩典,是件好事。”
晏芷怡探究地看了阿桂两眼,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沮丧地捧着栗子糕继续啃。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唉,真真是人生悲剧。
晏芷怡郁闷地想着,罢了罢了,不如吃糕。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果然宫里有小太监跑出来唱道:“报!陛下钦点贡生方喻同为状元郎!三甲已定,金榜将出!”
阿桂和晏芷怡对视一眼,都露出激动的笑容。
状元。
小同真的成状元郎了,阿桂反倒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如在梦里,如坠云端。
也不知道方秀才在天之灵,是不是也在微笑。
阿桂欢喜地攥紧指尖,等在马车里,忍不住问道:“芷怡,你想吃什么,待会儿我做。”
“阿桂姐姐该准备小同哥哥喜欢的吃食才是,我都可以的。”晏芷怡也嘿嘿傻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方喻同能中状元郎,她爹一定高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