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抿了抿唇角,讥讽道:“你们是担心那三十两银子吧?”
她一提起这三十两银子,许升香就肉疼,语气惦记着问道:“阿桂,那三十两银子可还在你身上?”
阿桂淡淡瞥她一眼,“花了。”
“花了?!”许升香顿时嗓音拔高几个度,若不是被二叔按住肩膀,一句败家玩意儿差点就脱口而出。
想到有求于阿桂,她咽下一口气,却还是不甘心地问道:“那可是白花花的三十两银子呢!你真就花光了?你是多能花银子啊你!”
她恨得跺脚。
阿桂冷冷弯起唇角,不咸不淡地说道:“我染了瘟病,三十两银子都用来治病了,不然你们以为现在还能看到我?”
瘟病?!
许升香差点闪了舌头,连忙后退了几步,忌惮地看着阿桂,“你你有瘟病?!”
阿桂朝躲闪着的二叔二婶走去,语气坦然:“是啊,我染了瘟病,这样的话,二叔二婶还要坐我的马车吗?”
许升香一边退一边疑惑道:“瞧你这模样,倒不像染了瘟病的。”
染瘟病的他们见过。
南马村的队伍里就有许多,大家都吓得不轻,所以才分散着逃了。
许升香她们夫妇俩因为不识路,绕到了旁的州县。
只是她俩没待几日,又被赶了出来,风餐露宿继续往南逃,又走了不少弯路,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和阿桂遇上了。
许升香紧紧盯着阿桂,要不说这人皆有命数。
她都以为自个儿快要饿死累死了,还不是遇上了救命稻草。
被许升香视为救命稻草的阿桂开口道:“我的瘟病确已好了,只是会不会传人,尚不确定。”
她看向二叔,又一次询问道:“二叔,您还要坐我们的马车吗?”
二叔不舍又羡慕地看了看那大马车,忍不住感慨道:“阿桂,你这马车是如何来的?真气派啊!”
阿桂避而不答,反而看向许升香,又问道:“二婶真的想坐我们的马车吗?”
“这样好的大马车,谁不想坐?”许升香也不知脸皮如何这样厚,忽然眼睛一亮,说道:“阿桂,二婶倒是有个法子!不如你把这马车让给我和你二叔坐可好?”
“那我们呢?”阿桂反问道。
见阿桂没有立刻反驳,许升香觉得有戏,她连忙说道:“你与小同两个小小年纪,自然有用不完的力气!你们先在后头走着,等二叔二婶到了下一个城池安顿下来,再让马车回头来接你们!”
方喻同和阿桂都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她。
她以为他们会立刻反对的。
没想到他们一声不吭,她就更来劲儿了。
许升香又扯着嗓子安慰道:“阿桂,小同,你们别觉得二婶是要抛下你们不管啊!是这样的,你们瞧这马车若是坐四个就太挤了,且二叔二婶身上都臭烘烘的,怕熏着你们。”
二叔一直垂着的眼神也不再懦弱躲闪,像有了主心骨似的,顺着许升香的话说道:“是啊,你们二婶说得没错,且阿桂的瘟病刚好,要是憋在马车里反倒容易传人,还不如在外头。”
方喻同垂在身侧的手掌悄悄捏成了拳。
漆黑瞳眸里透着极冷的光,远远看着他们。
阿桂不气反笑,琥珀色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听得她轻声道:“二叔二婶说得倒是在理。”
二叔二婶两人相视一眼,乐坏了。
许升香连忙绕过阿桂,将她的竹筐往马车上一放,回头招呼阿桂他二叔,“你还杵着干嘛?倒是快过来啊!”
“马车陷进泥里了,得推出来才行。”阿桂轻声说着,将一直睡得呼噜震天的老张头叫醒。
“推!推!”许升香高兴得不行,撸起黑乎乎的袖子说道,“我和你二叔有的是一把子力气!”
二叔也难掩激动之色,点点头,走到马车后头抵着。
老张头抹了把睡得迷迷糊糊的脸,惺忪着睁开眼。
“啊来人帮忙了啊行!咱们快来推!这都耽误不少功夫了吧,也不知天黑前能不能赶到下个驿站……”
老张头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坐上车驾,拉着缰绳,吆喝道:“我喊号子,你们一同推啊!”
阿桂和方喻同两人站在同一边,十分敷衍地帮忙推着马车车壁。
不愿去碰那车轱辘脏了手。
反正二叔二婶想坐这马车想坐得紧,自然会卖大力气。
果然。
马车推出来时,阿桂和方喻同神情轻松,连气儿都没喘。
二叔二婶却是满头大汗,浑身更脏更臭了。
但他们开心地笑着。
为了坐马车,值得啊!
只是这身上逃难多日的酸臭味着实难闻极了,就连满脸褶子邋里邋遢的老张头也有些嫌弃他们。
皱着八字眉,捏着酒糟鼻。
恨不得马上驾起马车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