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小一团,穿着脏烂的衣裳,嘴唇已经开裂,漆黑的瞳眸里映着她的影子,却没有波动。
瞧他这模样,阿桂心疼不已。
蹲下来用随身的竹筒给他渡了口水润润嗓,再轻声道:“你莫怕,我会救你出去。”
方喻同眼珠子转了一下,看向她,皱眉道:“你走。”
他这话说得硬,却能从他眼底看出担忧。
这儿全是瘟病的难民,他怕她也染上。
阿桂自是不会走的,她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娘在何处?她或许可保你出去。”
方喻同的眉头拧得更深,苍白的病容浮现出愠怒的神色,“我没有娘,别来烦我!”
他见阿桂不动,开始伸手推她。
阿桂一动不动,深深看他,“你留在此处,必死无疑。”
方喻同一滞,扭开头,板着脸冷哼,“我用不着你管。”
她根本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也不会明白,他宁愿死,也不想再和那个女人扯上任何关系。
方喻同紧抿着唇,丝毫不肯吭声。
早就见识过他的倔脾气,阿桂微微摇头,从怀里掏出几指肉干偷偷塞进他的口袋里,又将随身竹筒放在他身边,“你好些吃喝,莫放弃,我再想其他法子。”
阿桂无奈地走出去。
她心想这小孩或许是和他爹待得太久,学会了读书人那一套,把什么都看得比命重要。
不像她的眼里,什么都不如命金贵。
赵力还没有走,阿桂微垂着小脸,走到他面前,盈身道:“谢谢大人。”
瞧她这样,那亲戚估计没戏。
赵力微微叹了一口气,“罢,这都是命,你快回去吧。”
阿桂复又跪到地上,膝盖被湿冷的雨水浸透,“大人,不知能否请您买些治风寒的药过来?这些银子,我全孝敬给您!”
那小包袱里的银两,她悉数捧了出来。
“我阿弟染的不是瘟疫,是风寒他定可以治好的。”阿桂的眼底,仍是希冀的光。
赵力见她可怜,也不愿将她的希望全掐碎,只好接过那些银子,轻声道:“好,你等着,我明日不用值守,去医馆里抓些药过来,只是这儿无处煎药,只怕……”
“无妨,大人,我有法子。”阿桂颔首道谢,急匆匆离开。
赵力望着她的背影,叹气摇头,又看向瘟病大营。
这小子有这样的阿姐,倒算是他的福气。
没了方喻同,阿桂独自睡了一晚,反倒觉得褥子里透着凉意,如何也睡不暖。
不知从何时起,她好像已和他连成了埋在土里的一捆树根,一同生长,一同汲取养分,相依为命。
她知道,她若不管他,他就真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