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所思刚一跨出殿门,便听到从内室传来小声的轻唤。
“醒了……”
他脚步停住,转身问道:“可是小满醒了?”
周攻玉神情落寞,眼中还有几分忧愁。
“还未醒,表哥莫不是听错了。”
江所思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很快就离去了。
待他转身时,周攻面上的落寞忧愁一扫而空,多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笑。
走近内室,几个宫女围在小满身侧,一见周攻玉来就纷纷退散跪在两边。
他眼眸带着温柔的笑意,看向初醒的小满。
“……”
小满皱着眉,嘴里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和她从前喝过的汤药不同,又苦又腥。
疼痛的感觉已经过去了,只是依旧浑身乏力,头脑昏沉。
“这是哪?”
“是东宫。”
周攻玉让宫女们都退下了,这才坐在小满身侧,倒了茶递给她。
小满漱过口,才将那股子血腥气冲淡了些,皱眉问他:“我又怎么了?
为什么会被带到东宫,是病发了吗?”
周攻玉坐在她身侧,勾起她落在肩上的发丝,一圈圈缠绕在手指上,耐心解答她的问题。
“你中了蛊毒,若是半个时辰内无人解蛊,身体会悄无声息的开始枯竭,七日内必死。
好在林大夫得了宁谷主的真传,知道化解之法,这蛊暂时被压制住了,只要慢慢化蛊,你的旧疾会随着这蛊,一起不见。
不用忧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小满面上没有半点喜色,直截了当地问他:“解蛊的条件是什么?”
周攻玉手指微僵,面色如常:“我用血为你化蛊,但日后,你这化蛊的血,就只能是我的血,要委屈你暂时留在东宫了。”
此话一出,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二人之间只剩让人压抑的沉默。
小满垂着头,弯下去的颈项,像是被狂风中被压折的花枝,脆弱又柔韧。
她深吸一口气,用手蒙住自己的脸,像婴孩般无措地弓起身子。
周攻玉顿了顿,伸手想去安抚,小满却声音沉闷地问:“你是不是在骗我?”
手伸出去,却又仓惶地收回。
“不是。”
“蛊是谁下的?”
周攻玉回答:“还在查,你不要急,这些日子先留在这里,等化了蛊,自然就能离开。
小满的脊背紧绷着,嗓音微颤。
“那你是要做……做我的药引?”
周攻玉坐在小满身侧,低声哄劝她:“无事的,等蛊毒解了,你的身子也会好,这是林大夫想出来的办法,我没有骗你。
留在东宫,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小满抬起脸看他,周攻玉便伸手去拨开她两颊凌乱的发丝,宽大的袖子下滑,露出被白布缠着的手腕。
血迹渗透了层层包裹的白布,晕出一团扎眼的红。
这一幕仿佛刺痛了小满的眼睛,她瞳孔骤缩,甩开周攻玉的手往后退。
她面上满是惊慌,看他的眼神也带着不解。
“为什么非要是你?”
周攻玉眸光晦暗,俯身将小满按到怀里,语气有些无奈,带着诱哄的意味。
“是我不好吗?”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等小满喝完药睡过去了,周攻玉才起身离开。
东宫守卫森严,四处都有照明的灯火。
即便是到了夜里,也是灯火长明,她不会因为四周昏暗而摔倒。
她睡不着,装睡也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攻玉。
本来明日,她就该动身离开京城,连衣物都收拾好了,中途出了这样的差错,她不相信周攻玉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所为的蛊毒,只是为了留住她的一个借口。
如果中蛊是假的,他手腕上的伤兴许也作不得真?
小满起身下榻,这才发现殿内的地砖,不知何时被铺上了软毯,赤足踩上也不会觉得冰凉。
她怔愣片刻,又缓缓坐了回去。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羊入虎口,身不由己。
若这些是假的,诚然,周攻玉又是在算计她。
若是真的……
凭他以自己的血入药化蛊,她又该欠他多少?
小满想着这些,只觉得周身寒冷。
她不可能就此妥协,此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人终究是血肉之躯,没有谁能毫无怨言的一直为另一个人割开皮肉放血。
是谁不好,非要是周攻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