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涤桃拼死相拦,才让顾文君跑出去。
若不是赶上了萧允翊公主殿下探宫的事情,还真不知道这场闹剧怎么落幕,说不定顾公子真就陷入危机了。涤桃那眼神直直盯着刘喜。
衬着那是脸上的伤,真是凄惨可怜,让刘喜也忍不住侧了目。
他心里还落了一道歉疚。
当时刘喜要是早一点出手,这丫头也不会落得这么惨。
“咳咳,当然了。”刘喜清了清嗓子,又故意看了默不作声的顾文君一眼,先向他这现任主子请示,然后才拍手。
“现在确认涤桃姑娘没事了,顾公子也可以安心,那些备妥的也就可以一并上了。”
“啪啪!”
随着两下清脆的击掌声落下。
一群身穿太监服的宫人,从外面鱼贯而入,看他们恭敬垂首的模样,一定是在太医院门外候了许久。
那太监服是墨绿的,颜色比刘喜身上的浅上许多,印着的花纹也有细微的不同。
涤桃连忙从病榻上爬下来,她力气大,顾文君拦不住,反而还被涤桃扶了一把。
“顾公子,是造储坊的太监。”
其实涤桃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原以为陛下看重她家顾公子,可她根本没见到陛下出面,也不知道是陛下亲自赶去了慈宁宫,这会儿还担心顾文君受季贵妃牵连呢。
顾文君的神色未动,涤桃已经慌起来了,要不是脸已经肿得难看,这会儿一定瞪眼张嘴了。
涤桃心想:“总该不会,又是季贵妃使坏。还用造储坊来对顾公子挑事吧?”
可涤桃这个想法才刚闪了一下,回过神,就见对面“砰砰”几声,就跪下去一片身影。
纷纷道:“顾公子好!”
这把涤桃吓了一跳,不由悄悄捏了捏顾文君的袖子。
顾文君也破了平静的神情,眉心起了一个细小的褶子。她也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暗中往后退了一步。
恭恭敬敬地下跪行礼,是没错。
但问题是,顾文君现在又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受得宫中内务坊公公们的跪礼!
她心头突突直跳,忙说:“各位公公还是起来吧,使不得。”
“使得的。”
刘喜摆了摆手,他好以整暇地看着造储坊大大小小太监们给顾文君行礼,变相也是给他行礼,本来就是低于他的下阶太监,刘喜理直气壮地受了。
“顾公子是陛下请进宫的贵客,不仅写了一本名震京城的《西厢记》,深得太后的心,而且还为太后问诊看病,治理有功。一个皇家贵客的待遇还是应当有的。”
这是把顾文君说的那些半真半假的话,都给串起来了。
刘喜耍了心眼,一边用太后娘娘给顾文君造势,一边暗暗拉远了陛下和顾文君的关系,肃清绯闻。
不是在传,顾文君到底什么身份,到底该怎么对待顾文君么。
现在就告诉全皇宫的人,到底该怎么对待“顾公子”!
“刘公公你……”
顾文君听得惊疑不定,刘喜却转头来笑:“这都是陛下的意思。”
笑完,刘喜就变了脸色。
他斜眼扫了那群造储坊的太监,冷笑一声:“陛下的圣旨你们都接到了,开始吧。”
“是!”
先是第一个太监双手抬上,奉上高高一叠的玉盒,光看盒子的盒面材质,晶莹剔透,是成色极好的金丝玉。
然后又有接连不断的太监呈上礼物。
一个接一个唱喏道:“这是百金一两的雪银云茶!造储坊献礼赠顾公子!”
“这是今年才上贡的金叶松萝,千金难求!只有这,才配得上顾公子。”
“外邦进贡的乌龙竹桃,三年只产十亩,这个时节饮泡是最适宜的,请顾公子笑纳!”
“君山片针……”
全是最名贵的茶。
“这是!”
顾文君的心念一动,就算她没听到陛下的旨意,也已经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陛下逼了造储坊来向她赔礼道歉了。
哪怕这造储坊,只是有一两个太监被王长贵暗中收买罢了,陛下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连送到顾文君屋里的茶,都弄不好,当然也算得造储坊的疏忽过失!萧允煜都将季贵妃亲自教训了一通,又怎么会忘掉这横在中间的造储坊。
可威逼之下,造储坊又怎么敢再怠慢顾文君。
于是一口气把全部的顶级茶叶,全都给顾文君送来了。
刘喜终于露了几分满意,“算你们造储坊有眼色。”
而涤桃那傻宫女,都快高兴得蹦起来,满心都在顾公子欢喜,全忘了自己的伤。
只有顾文君神情微凝,并无喜色。这样一来,这规格待遇都比得上陛下本尊了,又哪里是顾文君享用得了的。
顾文君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她不是不喜欢,陛下事事为她出头,处处都为着想。
只是——她又何德何能呢?
旧的绯闻压下去,新的议论还是会传扬开的。
区区一个地方郡县的解元在宫中受了皇帝如此器重,到底是为什么,又凭什么!
恐怕这次将会引起的,就不止是后宫嫔妃们的羡嫉,或者,还会有朝堂上大臣们的猜忌。
一想到,顾文君便心下一阵叹,又起了新的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