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君吓到人了。
那背对的人,转过身就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软榻上多了一个身影,当即魂飞魄散,差点吓得胆子都没了。
连脸都没看清,光顾着叫嚷。
“好了,再叫你喉咙都要破了。是我。”顾文君堵起耳朵说道。
这下那粗哑难听的叫声才停,那人定了定神,惊疑:“顾公子?”
一张不算年轻的俩,爬着几道细纹褶子,眼神却炯炯发亮,眉毛胡子还算乌黑,打理得都很妥善,便看着精神许多。
不是曾经的仁心堂李老板李栋升,还能是谁。
李栋升忙去扶顾文君,“顾公子,你不是去江东考乡试了么,现在是回京城了?怎么突然进了宫里,还不打招呼就过来太医院?”
“是陛下带我来的,有些事情之前没有处理好,让我来善后。”顾文君捡了几个问题回答。
这话一出,李栋升的脸色倏地从亮堂变得晦暗一片。
顾文君设计,陛下点头,他才是那个执行了对太后用毒计划的人,所以李栋升自然明白顾文君在说什么。
他气息一顿几乎窒息,哑声道:“是要解决太后的死……”
“不,太后活得好好的,只是受惊,暂时歇在慈宁宫里。”顾文君低低反驳一句,她笃定道:“你放心,太后什么事情也没有。”
李栋升错愕。
他心中游移不定,可到底也没有亲眼见到太后的尸体,只是听着一声骨头断裂的可怖声音,李栋升便不敢搭话,只是安分听着。
这已经足够让李栋升这样小地方出身的小人物心惊肉跳了,他本以为这是自己见过最大的事情了,没想到马上他就被顾文君惊骇得软了脚,就差直接跪在地上磕头。
“咳!”
顾文君说了几句突然咳出一丝血。
真要把李栋升吓得没命了,他叫起来,又惊又惧:“顾公子,你怎么了!”
这时他也顾不得计较,为什么顾文君会像变戏法一般,突然出现在太医院里的榻上,都没听得人通报一声。
重要的是顾文君的身子!
是顾公子将他推荐给了皇帝陛下,才有了入宫做御医的际遇。虽然宫中复杂,他也尝遍辛酸艰难。但是顾公子对他的大恩大德,李栋升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
就是他自己死了,顾文君也不能有事啊,更不能在他太医院的屋子里出事情!
莫名其妙的,李栋升甚至觉得,哪怕是太后死了,也没有顾文君受伤这件事来得可怖。
陛下那双阴鸷深沉的眼睛在李栋升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让李东升手脚发麻。他没由来地确信,顾文君对陛下的意义不同一般。
李栋升惊慌失措之间,顾文君缓缓开口。
“我内里阴阳乱了调和,我以为我可以撑下来,结果强忍太久现在有点反噬,需要用药压制住。”
医者习性作祟,李栋升听了下意识地就想搭手去探顾文君的脉象,他离得近,一伸手就触到了手腕上的肌肤。
“你!”
顾文君想不到他直接就上手看脉,一愣就让李栋升得了手。
尽管她反应飞快,装作怕痒,挥开李栋升的手,闪身避去了。
但她还是避开得太晚了,李栋升已经碰到了顾文君的脉搏,经验足够的大夫都能探得一点迹象了。
“糟了!”
顾文君看着李栋升的眉心拢起一个褶子,心里被铅水倒灌翻江倒海,沉重地坠入深渊。她可没想再多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心急之下,原本就肤白胜雪的面色又青白了一分,显出憔悴。
顿时,顾文君脑海里心念急转,想了几千上百个说法,拼命地想怎么骗过李栋升。
一个想骗人的法子,一个想着诊到的脉象。
一时间气氛就静默下来。
李栋升紧锁眉头,脸色沉重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胡须,过了一会儿才沉吟道:“确实如你所言,你体内确实气息已经紊乱得厉害,甚至让人厘不清阴阳,都快颠倒男女了。”
顾文君的心高高提起,几乎悬在嗓子眼。
然后又听李栋升说:“要不是认识顾公子,我都要以为这是女子的脉象了。难怪你严重到心肺烧火,咳嗽不止痰中吐血,必须尽快调和压下来。”
听完,顾文君一颗揪紧的心脏才安然落回胸腔。
她凝着心神,暗想:“原来还有这样的解释,那看来这伤,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
顾文君鬼主意一冒出来,就不怕陛下找她麻烦了。
她半坐起来,靠在软塌上,打补丁般解释说:“所以我才来找你,想抓点药。”
李栋升点了点头。他的医术还是顾文君手把手地教过,水平提升了一大半,当然不会质疑顾文君的诊断结果。
所以他压根不怀疑这男身女脉的问题,反而,李栋升却对另外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起了疑心。
他刚才搭了顾公子的脉,虽然只是一眼扫过去,却还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顾公子那截细瘦白皙的手腕上,可有一圈印得深的指印痕迹,观其印记,就知道手指修长强势有力,是个男子。
而且一定是个身份地位无比尊崇高贵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