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太监提示说:“秦德威还不谢恩!”
秦德威回过神来,只能不情不愿地领了旨谢了恩。
然后嘉靖皇帝才继续开口说:“既然今日说起了日本之夷的事情,那对于日本国所遣贡使,应当如何对待?准许入京朝贡,还是驱逐回去?”
首辅夏言奏道:“自成化以来,日本贡使人员劣迹斑斑,常酗酒逞凶伤人,可见其品性。
而且日本夷人时有泛海劫掠之举,被官军拦剿则自称为贡,无事又为寇,实难辨认。
况且日本国贡物只有一刀一扇,非我大明所短少稀物,除此别无长物,乏善可陈。
总和以上三处,可继续绝其朝贡,以示大明不通无义之国!”
等夏言说完,严嵩又奏道:“日本之夷,十数年来以义裁之,帖然而畏服,兹复议绝之,似出无名。
且王者之驭四夷,有不庭也则征之,今来贡也,绝之恐无以感兴四夷向服之情。况外夷进贡,关系甚大,不应禁绝。”
两人都没提银子的事情,大概潜意识里还是没认识到海贸的潜力,也不太清楚闽浙地区走私的厉害。
秦德威看了看夏言,又看了看严嵩,忍不住就说:“两位阁老一个说绝之,一个说许之,话都让你们说完了。
再细看来一个是白脸,一个是红脸,莫不是商量好的?”
严嵩又瞄了眼值殿武士手里的金瓜,不禁想起了杜工部一句诗,“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嘉靖皇帝也看不下去了,对秦德威叱道:“你有话就放,不许再多嘴多舌!”
秦德威便奏道:“关于日本国贡使之事,既然来都来了,就让他们进京朝贡好了!
臣是这样考虑的,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以从使团中多了解日本国内部的消息,最少有助于清理东海海寇。
其次,日本国贡使必定会请求恢复定期朝贡,甚至还会提出缩短朝贡周期的请求。”
按照祖宗制度,日本国这样的只允许十年一贡,这显然已经满足不了银山暴发户的需求。
秦德威不等别人询问,主动继续说出自己看法:“彼辈大概会提出三年一贡,以此试探朝廷,
陛下尽可以再大度点,允许日本国等同兀良哈三卫,一年一贡!”
嘉靖皇帝很诧异,习惯性肉痛的说:“一年一次是不是太多了些?”
对以宗主国自居的大明朝廷而言,来朝贡的就要给赏赐。
朝贡太多就意味着赏赐支出也多,所以才会强制性的规定了朝贡周期,不然那些藩国恨不能每个月朝贡一次。
所以现如今藩属中,只有地位独特的兀良哈三卫才享受每年一次朝贡和互市的待遇,互市地点就在秦德威曾经战斗过的辽东广宁卫。
秦德威提醒道:“日本国现如今有银子,不是那些穷得宛如叫花子的番邦,求的也不是赏赐,而是通商!”
以大明的制度,说是朝贡,其实也是官方贸易,贡使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
每次跟随贡使的都有数百人,很多都是商人,这才是官方承认的外贸商业渠道。
从十年一贡到一年一贡,意味着官方渠道贸易量扩大十倍?
以嘉靖皇帝之聪敏,也隐隐的意识到这里面有很多文章可以做。
秦德威也含糊的说:“现在还有很多地方不清楚,一切等日本国使节到了京师,并试探过后再定!”
然后秦德威想起什么,又对嘉靖皇帝奏道:“凡事不可过于操切,操切必然坏事!
民间海禁之策实施百年,在朝中依然是大多数人共识,万万不可轻易武断改变,以免激起轩然大波。
所以允许日本国一年一贡,其实也是潜移默化中徐徐改变的灵活手段,表面上依旧维系了民间海禁。”
嘉靖皇帝心里清楚,秦德威虽然没有明说,但防范的其实是东南沿海那些走私大族。
就是秦德威这段话,真让别人意外了,简直稳重的不像是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
然后内阁大学士们悲催的发现,他们仿佛不知不觉的变成了旁观者。
完全跟不上秦德威的思路,很多地方也是似懂非懂的,根本插不进话去。
秦德威费尽心思的献策,充分表现了自己在外交事务上的专业性后,又又一次对嘉靖皇帝提醒道:
“陛下!夷务不同于寻常事务,以后也会越来越重要,必须要由精通此道的大臣管起来!”
嘉靖皇帝没理秦德威,却对阁老三人组问道:“朝廷是否有必要设置总管夷务大臣?”
“不可!”严嵩忽然开口阻止。
然后严嵩解释说:“夷字太过于广泛,从北虏到朝鲜,从南洋蛮邦到西南土司,都是诸夷,总管夷务职权过大。”
最简单的例子,北虏也是外夷,难不成总管夷务连九边兵镇事务都能干涉了?
“臣以为,只冠以海事二字即可!”最后严阁老也提出了建议。
感觉秦德威今天已经势不可挡了,既然无法阻拦,那就只能尽力削弱了。
从总管诸夷到总管海事,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办事不如人就算了,争权不能再一败涂地!
“不可!”这次是秦德威发声了。
秦德威也有自己的解释,“如果明确冠名海事,那么天下人都会猜测,朝廷突然专设此官,说明必将对海道有大动作了!
这岂不是明明白白的泄密?严阁老怎得如此糊涂,连这都想不清楚!”
听着两边较真,嘉靖皇帝也头疼了。
臣子之间一团和气固然令人担忧,可是互相针对到一个字一个字抠字眼的地步,同样很烦恼。
------题外话------
我想了一天,都没想好新加的官职该用什么名字,大家也帮我参谋参谋。可惜主角不是武官,不然可以佩征夷大将军印,去宁波开幕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