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秦德威叫道:“可否换个四十岁以上的卫官行刑!这个太年轻了!”
陆炳脸皮抖了几下,有点难堪,又有点羞恼,放下了刑杖。
雾草!秦太监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他刚才关心则乱,居然忽略了!
打廷杖确实是一门专业技术,但也需要长时间的磨练!
这陆炳才来锦衣卫几年,也没怎么打过廷杖,哪有什么技术可言?
“着实打”和“用心打”的区别,估计陆炳只是脑子里知道。
如果是往死里打还好说,但“着实打”这样举轻若重的技术,陆炳估计真不会!
难怪刚才陆炳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
秦太监迅速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今天来值班的锦衣卫官,大都是陆炳拉拢的“小兄弟”,全比陆炳还年轻!
看起来经验丰富、手里可能有技术的老手,一个都没有!
秦太监差点就一个冲动,派人紧急去锦衣卫,喊几个打廷杖的老手过来!
但是历经多年宫斗锻炼的秦太监,硬生生的用理智遏制住了自己这个想法!
不可以这样!
这么多耳目在这里看着听着,如果刻意去找老手,那就是欲盖弥彰!
到时人人都知道,自己不在乎天子脸面,故意轻拿轻放秦德威!
更别说文华殿皇帝那里,还在等回奏!只说耽误时间,就是自己的罪过!
秦太监心如绞痛,壮士断腕一样的对着陆炳吼道:“你愣什么!动手!”
他害怕,自己再瞎琢磨下去,不但会耽误时间,万一克制不住自己犯下滔天大错,就全完了!
听到秦太监的“呵斥”,陆炳默默的叹口气。
秦状元勿怪,不是咱不想留情,是真的不会“着实打”技术啊!
他无奈的重新举起了刑杖,咬咬牙,狠狠的用力打了下去。
行刑打廷杖,不但是惩罚罪臣,同时还是打给别人看的!
关系到天子的威严和脸面,绝对不能表现的太轻了,甚至还要打出动静打出威风!
陆炳技术不行,不会“举轻若重”,他用力打下去,如果看起来很重,那就真的是很重了!
“嘶啊!”趴在青石板上的秦德威忍不住惨叫一声。
秦太监又想背过身去,但还是忍住了,作为监刑太监,怎么能不睁大眼睛盯着看呢?
陆炳打了十下,又将刑杖递给徐妙璟,“换你了!”
按照规矩,为防止行刑者轻放罪臣,每打十下就要换人。
陆炳对徐小弟也是好意,动手行刑也是一份资历业绩,所以将刑杖递给了徐妙璟。
徐妙璟手持刑杖,看着惨叫的姐夫,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秦太监面色狰狞的喝道:“继续!”
徐妙璟闭上了眼睛,同样的狠狠用力,将刑杖砸了下去!
姐夫原谅我!挨廷杖是你们文官的荣耀,与其被别人下手,还不如让我亲手把荣耀送给你!
惨叫声渐渐变小,不知是适应了疼痛,还是没了力气叫。
秦太监头脑一片空灵,进入了神秘莫测的哲学领域。今日悲剧,是谁的错?
皇上错了吗?没有。
皇上明显只是想小小的惩戒一下秦德威,又不是真的想狠打,能有什么错?
监刑的自己错了吗?也没有。
自己作为皇帝的亲信太监,不能表现出故意偏袒罪臣,必须下令行刑,不能有丝毫犹豫。
行刑的陆炳和徐妙璟错了吗?也没有。
他们为了维护皇帝的威严,必须用力重打,不然他们也会被弹劾渎职。
技术不够,做不到举轻若重,也不是他们年轻人的错。
既然人人都没有错,人人都不想重责秦德威,那为什么惨剧还会发生?
廷杖结束,派人去向皇帝回奏了。
二十杖并不算太多,再重也打不死人,罪臣秦德威仍然趴在青石板上,吭吭哧哧的呻吟着。
秦太监轻轻叹口气,此子虽然吃了大苦头,但以后在文官里的地位也更不一般了。
毕竟这次,此子是代表文官攻讦武勋,又挨一顿廷杖,声望上绝对不亏。
这时候,又有人从午门左掖门的门洞出来了,武定侯郭勋脚步蹒跚的、孤独的向外走。
有个与郭勋有点八竿子亲戚关系的锦衣卫官问道:“侯爷如何了?”
郭勋答道:“我辞去了总兵和督造火器的差事,但皇上天恩浩荡,赐田两万亩仍然留着,让我得以养老!”
秦太监皱了皱眉头,郭勋的差事都免掉,只有土地留下了?包括自己原本打算转移给秦德威的一万亩?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叫道:“秦翰林他昏过去啦!”
秦太监头疼欲裂,又不敢有丝毫多余表示,这真是命运悲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