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家确实是富户。一家六口人,个个保养得宜,穿戴讲究。
葛继才的祖父身体孱弱,咳嗽不断;其母稍显壮实,其父与葛继才极为相似,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有就是十二岁的弟弟和七岁的妹妹了。
纪婵飞快地把他们打量一番,问道:“张家娘子,若要本官做主,需打开张姝的尸体进行检查,你可愿意?”
那妇人愣了一下,“打开身体?”
老郑在一旁补充道:“纪大人是女子。”
葛继才蒲柳似的身躯微微抖动一下,劝道:“岳母,姝儿已经去了,她生前那么美,你忍心让她遭受分尸之苦吗?”
张王氏犹豫了,看向自家男人,“他爹……”
张姝的父亲目光坚毅,给纪婵磕了个头,说道:“人都走了,留个皮囊有啥用。大人验吧,我们不能让姝儿死得不明不白。”
纪婵松了口气,说道:“二位放心,能不动的地方本官不会动,除头发之外,其他地方我会处理好的。”
葛继才终于跪了下来,于是葛家一家子都跪下了。
他说道:“二位大人,张姝是我葛家人,要不要验尸是我葛家的事,他们无权答应。”
李成明讥笑一声,道:“你不要忘了,你一家都是嫌犯,张家夫妇才是原告。”
他看向葛家其他人,“你等阻挠验尸,是打算认罪伏法了吗?”
葛秀才闭上嘴,面如金纸。
葛家人被分开关进几间倒座房。
老董安排人手留下看守,其他衙役一起把棺椁抬出去,放上平板马车,从南城门拉出去,去了义庄。
此时临近正午,阳光正好,解剖就在外面进行。
纪婵穿上防护服,戴上口罩和手套。
小马等人回避后,她脱掉了死者张姝的衣裳。
张姝死于前天晚上凌晨,眼睑结膜有针样出血点,脖颈上的黑紫色的索沟完全如老董和牛仵作所描述,符合自缢的死亡征象。
死亡二十四个时辰以上,尸僵有所缓解,手臂和腿部的尸僵被完全破坏——在死后四个时辰左右破坏尸僵,尸僵便不会再次形成——凌晨自杀,早晨发现,与葛家的陈述一致。
尸斑指压不褪色,多半集中在下半身。
死者的手臂、胸腹、腿上有十几处淤青,系生前伤,这说明她被葛家殴打,或者与葛继才等人对打过。
两侧腋下有两道可疑的大片淤青。
纪婵给尸身盖上蒙尸布,小马和牛仵作过来帮忙,其他人远远地看着。
小马剃掉死者的一头乌发,
纪婵发现其头顶上有两处出血,一处是一条长约两寸的口子,按压时有骨擦感,说明颅骨有骨折。
另一处是伤口周围的头皮有大范围的出血。
这是帽状腱膜下出血——撕扯头发所致。
纪婵对李成明说道:“葛家人撒谎了,这种出血应该是有人抓着张姝的头往墙上撞导致的。”
她做了个揪住头发往前撞的动作。
李成明点点头,道:“如此,葛家人确实有谋杀嫌疑。”
纪婵明白他的意思,仅自从这一点,锤不死葛继才,葛继才一定会狡辩。
她说道:“不单单如此。”她把蒙尸单打开,压住胸上部分,抬起死者的手臂,把腋下露出来,“李大人瞧瞧这个。”
“好。”李成明没有刻意回避,大大方方认认真真地看了,问道:“两边对称的?”
纪婵点点头,“在下猜测,张姝被撞昏后,呈假死状态,葛家人以为其死了,害怕了,便想营造自缢假象。他们在房顶上挂了绳子,却发现死者太沉,架不上去,于是就有人想到了折中的法子,把人吊在架子床上。”
李成明想了想,摇摇头,“纪大人的推断有一定的合理之处,但不合理之处同样很明显。须知,葛家人虽不强壮,但两个男人吊起一个女人完全没问题。”
纪婵辩解道:“葛家人杀了人,吓破了胆,未必能吊得上去。当然了,这些都只是推断,其他可能性也有。回去后,李大人不妨查查房顶,看看顶梁上有没有绳索悬挂摩擦的痕迹。”
李成明道:“言之有理,那这尸检……”
纪婵道:“人确实是吊死的,颅腔就不开了。但还有一处需要仔细验看一下,请大家再回避一下。”
李成明带人去了义庄里面。
纪婵打开蒙尸布,分开死者的双腿,仔细检查了张姝的下体,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张姝的下体根本就没破!
“太冤枉了,太冤枉了啊。”她一边给其穿衣裳一边骂道,“葛继才就是个废物,王八蛋!”
小马见她生气,在窗边问道:“师父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