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到达最高点。
漫天烟花盛开,荧光柳枝倾泻人间,点燃喧嚣和热闹。
窗外烟火轰鸣作响,绚烂光影扑打脸颊,时繁星却浑然不觉。
只觉自己的感官濒临丧失,一颗在半空中混乱跳动的心,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落了地。
仿佛在狂风巨浪中无依无靠漂泊的船只,突然找到了停靠之所。
陈牧川的手一直没有动。
似有若无贴着她的脸,刚好是不会弄乱她的妆,又会让她感觉到温热的距离。不会让她看见其他,又不至于全然无光。
打在手心的呼吸渐渐平稳,能感觉到她紧绷的身子在不经意间放松。
陈牧川垂眸凝视,鼻尖微微贴着她的头发,不动声色而小心翼翼。
果香肆虐,怀中温存,一颗心在烟火人间,变得滚烫。
彼此的心跳同频率的升高。
“所以你为什么答应刘导?”陈牧川嗓音低缓,在窗外烟花嘈杂声中依旧清晰,“因为钱?”
那个手势全国通用,他看见了。
时繁星稍稍沉默,忽然不想寻找其他借口,轻声说:“算是吧,他答应帮我牵线一个高奢……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可怕啊。”
语气染上一丝娇嗔,熟悉得勾人。
陈牧川翘了下嘴角。
“你很缺钱?”
他想不通,缺钱这两个字在他认知中,从来和时繁星没有任何关系。
“那倒没有。”时繁星抿了抿唇,“但钱这种东西,当然越多越好。”
没钱的日子,是真的很苦啊。
当年少女与家里断联系的时候,没有想到会那么苦。
金钱于她,就像颠簸大海中的浮木,寄托了所有安全感。
“当模特赚得多吗?”陈牧川顺着她不经意地问。
“应该不少吧。”时繁星眨眨眼,“我还算有点名气?”
纤长的睫毛隐隐约约拂过他温热的掌心,掀起一片酥痒。
“开心吗?”
“嗯。”
陈牧川知道她是真开心,不然不会投入热情。
“怎么想到当模特的?”
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是深入话题,他的视线却一刻没有从她身上离开。
可能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以时家的实力,她想干什么都可以。
只是,他突然有一丝其他的想法。
她从不会因为任何事物妥协,去做一件不想做的事情,尤其绝对不可能因为钱而妥协。
包括之前,脚崴了都能强忍着走完秀,有脚伤还一声不吭同意节目组安排……
甚至,他知道,时繁星在国外并非一开始就起来的,她入行后沉寂了至少一年,他一直以为她彼时只是玩票而不用心……
他说不上来。
就好像有一层朦胧的雾,忽而降在以往都一片清明的地带。
时繁星沉默了好一会。
然后笑笑,半真半假地说:“我的邻居把我拉到巴黎,没什么事就答应了,正好是个新鲜挑战——”
她顿了顿,故意道:“我喜欢挑战,你知道的。”
少女喜欢挑战,当年轰轰烈烈的追求,有几成真心不知道,但好胜心肯定是有的。
——越难追,越要追。
被激起回忆,陈牧川的呼吸微微一抖,没有再说话。
时繁星垂眸,在心底松了口气,却又浮现一丝莫名的涩。
摩天轮徐徐降落。
气氛沉下去,沉默蔓延。
直到即将回到地面时,陈牧川突然沉沉唤了她一声。
“时繁星。”
语调平直微紧,却特别认真。
时繁星一怔,“……干嘛?”
“没什么。”
舱门打开,眼前的手撤走的同时,耳畔落下沉声叹息。
“就是想告诉你,我就算退圈,也不会没有钱——我马上要接手风耀传媒了。”
衣摆从她眼前划过,男人远去的背影宽阔又高大。
不知是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还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时繁星一时愣神,工作人员喊了她几声,她才匆匆跳下摩天轮,向那道身影跑去。
看到她的动作,陈牧川微微皱眉,大步朝她走去,“慢点,跑什么。”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灯光落于眉眼,映出眼底的无可奈何。
“没事。”
时繁星摆摆手,随性姿态一如当年。
陈牧川手往下落想牵她,在半空稍顿,改为扶住她的胳膊,极轻地叹了声:“等到疼了又叫。”
满是无奈的语气太过熟稔,恍惚与记忆重叠。
时繁星撇撇嘴,嘀咕道:“才不会。”
陈牧川弯了下嘴角,眼神在暗中越发柔和。
最后补几个镜头和采访,这一天的拍摄宣告结束。
时繁星要走时,再一次从徐途口中听到“风耀传媒”的字眼,忽然想起来,问陈牧川:“你刚才说,接手风耀传媒?”
“嗯。”
“当年,风耀传媒的封总遭合作伙伴背叛,公司濒临破产,一度有轻生念头,我无意间救了他,给他支了几招。”
“他一生未婚,膝下无子,希望以后把公司交给我,但我一直没同意。”
半年前,封总查出癌症,幸好是早期,但治疗后身体大不如前,于是,搁浅几年的话题再次提上明面。
此后两人僵持不下,虽没明说,但封总显然对陈牧川采取放任态度——不管他了。
舆论、宣传、资源……什么都靠陈牧川自己。
但说实话,这招力度很是一般——如果不是出了时繁星的事的话。
他说得轻松,可时繁星知道,这一切有多困难。
不过,少年本就是金融系的高材生,他的能力,没有人比时繁星更了解。
其实在分手前夕,陈牧川已经有一些存款,可以养活自己。
只是,在时繁星这个千金大小姐面前全然不值一提。
正因此,时繁星压在心底多时的困惑再次冒出了头。
“陈牧川,你又为什么进娱乐圈啊?”
陈牧川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