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低的声线带着些许磁性,却给生疏的称呼添上几分冷意。
张婶像是浑然不觉这微妙气氛,笑眯眯地拉着时繁星往里,“哎呀,外头一会要来一群高中生,订满了。正好你俩认识,拼个桌,帮帮忙。”
陈牧川没说话,视线在时繁星脸上逡巡而过,漆黑眸子似深似浅。
时繁星淡笑对视,正想开口,有一道声音抢在她前头——
“没问题!”
一个男生从门口跑进来,卷发随动作而凌乱,大眼睛盯着时繁星,藏不住的兴奋,“星姐你好,我是陈哥的……朋友?经纪人?助理?保姆?反正都是我,我叫徐途。”
“既然这么有缘就一起吃呗,都坐都坐。”
张婶:“谢谢你们帮忙啊。”
徐途:“小事小事。”
两人一唱一和,四人就这么落座。
时繁星笑意懒散,“那就只能打扰陈老师了。”
陈牧川的视线早就落回窗外,没再瞥回半个眼神,颊边晃动的薄光依旧冷漠,却没有说什么。
“两位吃什么?”
张婶拿出笔和纸,先问木木,然后才对时繁星说:“老样子是吧?三拼,加一碗牛肉粉丝汤,多汤,不要香菜。”
时繁星笑:“您还记得啊。”
张婶“嗨”一声,朝陈牧川抬下巴,“你俩喜好不是一样吗。”
时繁星话音一顿,稍稍沉默。
哪是一样啊,陈牧川在饮食方面从来没什么偏好,这些都是她的喜好,只是他从一开始就顺着她罢了。
可现在怎么还保持着。
思绪刚起,张婶又说:“重辣对吧?”
时繁星反应慢了一拍,张婶也没在问,边说就边写下,这时木木突然出声:“别放辣,她现在不吃辣。”
陈牧川缓缓掀眸。
半张脸隐在光中,他的神情冥冥不清,视线从时繁星身上划过,须臾便收回。
时繁星刚想说没事,张婶应了好,“你们慢慢聊,马上来。”
张婶走前,朝时繁星眨眨眼睛。
她是知道两人分手了的,其中暗示不言而喻。
门一关上,屋内落入安静。
木木和徐途大眼瞪小眼。
作为两位心腹,他们自然看出时繁星和陈牧川之间的诡异,不止认识,可能以前还特别熟悉,甚至说不定有过什么。
好奇心被彻底勾起,两人相互使眼神。
不等眼神决出胜负,张婶敲门进屋。
先端上来两碗粉丝汤,陈牧川面前的色浓偏红,再看时繁星的,清汤寡水,色淡味淡。
时繁星往对面的碗瞥一眼,咽了咽口水。
但是胃的确有些不舒服,再者难免被木木一顿说,她懒得听,也不想牵扯出有的没的,麻烦。
于是她收起心思,埋头喝汤。
陈牧川的视线不自觉飘过去,清汤浮着薄薄一层油,颜色却莫名不入眼。
“星姐。”
听到徐途叫她,时繁星抬头。
久违的熟悉味道令她心情极好,笑意漾在脸上,一双桃花眼泛起潋滟,右眼角那颗泪痣都栩栩如生。
陈牧川霎时收回视线。
“陈哥。”
徐途边唤边随意一瞥,似乎察觉什么,目光稍顿。
他清清嗓,正经道:“我觉得我们双方团队需要保持沟通,毕竟是一档恋爱节目,还要录两个月,中途发生什么事情,容易解决。”
三人看向他。
徐途盯着时繁星:“所以,我们要不要相互都加个微信?”
众人皆一愣。
时繁星最先开口:“我没意见。”
陈牧川眸色微深,“我觉得——”
他刚出声,时繁星已经点开微信,徐途扫她,加上了好友。
徐途一脸激动。
也不知是该说徐途有求生欲还是该说他不怕死,加上好友第一件事,就是把陈牧川的微信推了过去。
时繁星眉一挑,手比脑快,点了添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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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直接通过了?
时繁星顿时一怔,抬头。
他从来没有删了自己?
对上她的目光,陈牧川撇开脸望向窗外,掩进朦胧光里,冷淡声线都变得模糊,“我只是忘了。”
时繁星一时五味陈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扯唇轻道:“陈老师真是贵人多忘事。”
陈牧川薄唇微微一冷,稍稍顿默,声音低到听不清:“嗯。不像你。”
时繁星动作一顿。
当初她提出分手后,果断到刚转身离去,就把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第二天直接飞到国外。
时繁星没再说话,正好吃完,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掏出镜子,勾勒一笔淡掉的口红,再抬眸时,她撩起红唇,刚晕染的娇艳唇色还泛着薄光。
“多谢陈老师让我们拼桌,先走了。”
话落,她起身,长发晃动,衣角划出一抹弧度。
刚走两步——
“时小姐。”
陈牧川叫住她。
时繁星停步,眉梢轻挑,“陈老师还有事?”
他不作声,就这么看着她。
脸藏在光中,看不真切,却似乎有一丝锋芒,逐渐破开模糊光影。
时繁星不明所以,转身要走,又听到他泛冷的声音——
“这些招数,都过时了。”
时繁星忽愣,皱眉回望。
陈牧川的目光下垂,她顺着看去,是她的帽子。
时繁星是真没想起来,她没戴帽子的习惯。
只是此时此刻,那一句话像是开关,尘封的记忆恍惚涌入脑海。
不经意间唤他陈陈,尤其爱当着其他人的面。
知道他爱来这里,假装偶遇,拜托张婶帮忙,骗他其他桌都被订了,只能一起吃。
假装忘东西,让他捡走,之后再去取,制造见面机会。
——都是她追他的时候用过的招数。
许是被他语气刺激到,时繁星微不可见地后退一步。
猛然回神,她冷声嗤笑,嘴角还挑着,眉间懒淡却褪去几分。
“什么意思?——噢,我想起来了。”
“原来,陈老师还念念不忘啊。”
意味深长的扔下一句,她拿起帽子,扬长而去。
再一抬眼,桃花眼朦胧懒散,仿佛刚才那一秒凌厉只是错觉。
“哐”一声,木门轻晃。
屋内。
陈牧川眼睫低垂,表面依旧风平浪静,手却微微握住,拇指与食指不停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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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城的夜,一如既往。
高楼如林,万家灯火,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犹如一幅动态的画卷,永不停歇。
时繁星立在落地窗前,闲散望着夜景。
顶灯与霓虹交相辉映,她袅娜的身姿影影绰绰,长至脚踝的黑色丝绸吊带裙流转微光,半露的背脊蝴蝶骨若隐若现,似展翅欲飞。
清冷如水的月光落在她肩头,衬出几分寂寥。
她轻轻将乌发拨至肩后,手一扬,随着天鹅颈的弧度,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残余的艳红酒浆挂杯,徐徐滑落,留下一抹浅影。
余夏从屋里出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她“哎呀”一声,脚步声咚咚咚风风火火跑过去,“得,木木知道又得说你。”
说着瞥一眼红酒杯,撇嘴道:“最后一点了,也不给我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