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老爹虽一时晕厥,但平时保养得宜,身体十分康健,扎了针、吃了药后症状大大缓解,听闻知府大人要亲自问话,二话不说就叫人抬着过来。
距离上次桥上偶遇才不过半月时间,可燕老爹却已经憔悴的狠了,乍一看犹如老了六七岁,可见遭受打击之大。
念他年老体弱,又才遭了劫难,两条老腿还有些发颤,庞牧特许他坐着回话。
燕老爹推辞一回,颤巍巍道了谢,才要开口又觉一股火气攻心,忙取出大夫开的丸药,压了一枚在舌下,这才慢慢将气息喘匀了。
“此事还要从一年前说起,”燕老爹双手撑膝叹道,“犬子忙于生意,三个孙辈成家的成家,上学的上学,草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也实在插不上话,左右在家也没个念想,倒是也学旁人一般遛鸟,渐渐认识了一些人,日子倒也有滋味。”
晏骄生怕他撑不住,忙插空笑道:“这岂不是您老的福气?儿子这样能干,儿媳又孝顺。”
说的燕老爹果然面色红润,脸上带喜,先朝晏骄作揖,“承您吉言,不过倒不是草民王婆卖瓜,我这个儿子、儿媳实在是顶能干又和顺,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们不是,先捧到跟前紧着我这个黄土埋半截的人霍霍。”
燕清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孝顺老子天经地义,实在当不得夸。爹,您莫要多说话,倒是讲正事要紧。”
庞牧笑了笑。
燕老爹也跟着笑,又道:“约莫是去年霜月里,草民偶然间随人做了一个局,赏些花鸟虫鱼,意外见到了那位如意先生。那人约莫三十六七岁年纪,面皮白净,举止端方,又能出口成章,众人都爱找他说话。”
世人最重读书,如今冷不丁来了个文人墨客,偏对他们这些目不识丁的商贾、平民没有半分轻视,众人难免心生亲近之意。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燕老爹手头阔绰,往来的也都有老富豪,众人你来我往,隔三差五就相互设宴、摆局,又常请些风雅人来,渐渐地,同那如意先生也就熟络起来。
得知如意先生住在城郊草芦,众人十分不忍,还有人主动想送一座大宅院,可对方都一一回绝,连赠礼都不肯收的。
见此情形,众人越发钦佩他的风骨,且听他言之有物,便时时奉为上宾。
说到这里,燕老爹又重重往腿上拍了两把,愤愤道:“现在回想起来,也是草民鬼迷心窍,这哪里是什么高人,干脆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哩!”
庞牧问道:“那古玩一事,是你们先起的头,还是如意先生有意引导?”
“说来惭愧,”燕老爹赧然道,“原是草民有个老友,性格张扬,最爱炫耀,不过人倒是不坏……那日他桃花宴上,他带了一对旧瓷瓶,说是偶然间得到的,特地拿来给老伙计们开眼,谁知如意先生看了几眼便说是赝品。稍后我们又额外找人验过,还真就是假货。”
“从那之后,如意先生一战成名,便时常有人拿着些古玩之类过来询问,他也从不藏私。”
“那不挺好的吗?”晏骄不解道。这么看来,难不成如意先生还是受了他们的启发?
不对,等等,那瓷瓶是哪儿来的?果真是偶然吗?
“是啊,原本是挺好的,”燕老爹愁眉苦脸道,“可有一日我们却亲眼见了,有人拿了重礼来谢,说是得如意先生指点捡漏,原本是一乡间老妪用来腌咸菜的破瓷坛子,可谁成想竟是个宝贝,转手就那八两换了八百两!”
晏骄和庞牧等人对视一眼,嗯,来托了。
燕老爹见他们面色微妙,禁不住老脸通红,忙辩解道:“大人,诸位大人呐,草民原本真没打算下水啊,您想,我如今衣食无忧,也没几年好活头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奈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