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气温算不上很冷,清晨时分明亮的街灯和遥远天幕尚未垂落的一弯镰月调和成有些模糊的微白,等到朝阳升起云层便被晕染成声势浩大的瑰丽。
车是高档的商务车,前后隔断只通过对讲机联系,和傅予城一起坐在车后座,林柏轩在车开下立交桥时忍不住开口“予城,你昨天对你二叔说那样的话真的太莽撞了。”
“你才刚开始接手家里的公司,这时候你更应该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就这么把你手里的底牌告诉他只会让他心生提防,急着把被你抓住的把柄给处理掉。”
“我要的就是他立刻去处理。”傅予城的目光淡淡地望了过来。
逆着车窗外的朝阳,他的脸一半被绚烂霞光映亮一半却陷落在漆黑的阴翳里,这让他在扭过头注视着身旁的人时两只眼呈现出不同的颜色,也让林柏轩在瞬间觉得自己的好友陌生得让人心惊。
“你说这话是……”
“傅镇之都已经急着想害死我了,又怎么可能会给我养精蓄锐的机会。”傅予城面无表情地看向车窗外的朝霞,眼里的神情冷得彻底,“更何况他能到现在这样的程度就绝对不是什么一般人,步步为营风险太大了,想要让这样的人露出破绽就只有剑走偏锋。”
“把我手里的证据在一个适当的场合透露给他,他当然会惊讶会紧张但也会觉得我不成熟,居然就这么把手里的底牌告诉他。他会觉得我不过是个小孩根本入不了眼,可他同时也会担心我把手里的证据交给别人,所以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遮掩。”
“但是那么大的亏空,他傅镇之哪里来那么多钱去填补。这种情况下最快回拢资金的办法只有立刻抛售手里的股份,好让资金立刻回拢填平这个大洞。而如果我这个时候全盘收购……”
林柏轩的手瞬间顿住了。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看不透身旁的人,明明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可如今他看到的傅予城和他记忆里那个尚且青涩的少年相差太远,以至于他在瞬间心跳咯噔一声下坠,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艰涩而沙哑“所以你是为了收购……”
“柏轩,你应该明白,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了。”傅予城慢慢压低了声音,车里的气氛一时间紧张得快要凝固,他清楚自家好友一时间会无法接受他的步步谋划,毕竟十七岁的傅予城本不应该如此。
“傅家就是一个笼子,笼子里养了很多毒虫。饲养的人放任毒虫厮杀,因为他想要的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只蛊虫。”
“爷爷选择继承人本身就是择优选之,只有咬死其他的毒虫才能成为最后的蛊虫。我不过是趁着那些自以为是的长辈还没开始警惕我的时候先下手为强罢了。”
“他手里的公司说到底都是傅家给的,比起毁个干净当然是抢到自己手里更好。他们不愿意承认我的话语权那我就强迫他们承认,就像他们喜欢做的那样。”
一瞬间的沉默。
傅予城没有回头,但他大概能猜到身旁的人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
“觉得我很可怕吗?”
“可怕不至于,但我确实吓到了。”林柏轩轻轻松了口气,“但是予城,如果我是你的敌人的话,我一定会觉得你是个可怕的对手。”
“不过现在,我想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林柏轩伸出了手,“我们是十几年的朋友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只要有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尽力帮你。”
“予城,你不是一个人,我会帮你。”
“谢谢。”傅予城慢慢地笑了。林柏轩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心里却只觉得酸涩。
十几年的相识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傅家的情况。
出身在这样的家庭,他的挚友生来不幸。
谁生下来不是天真懵懂似一张白纸,奈何命途多舛,世俗百态人间炎凉终究还是把他记忆里安静少言的挚友早早地变成了如今狠厉果决的模样。
————————————————
轿车很快开到了别墅,林柏轩帮着后车的医生把老人连着轮椅从车上抬下来,而他则去开了门。
他走的时候沈念正在厨房里做早餐,不过一个小时的工夫,想来现在对方已经收拾好碗碟在客厅里等他。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一进门见到的不是自家爱人温柔的笑靥,而是一个穿得花里胡哨一看就不正经的憨憨凑在沈念身边说他的坏话。
“说的就是你怎么了?”刘燃即使背地说人家坏话被逮个正着也一点不怂不尴尬,挺胸抬头说话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怎么了,还不让人说了是不是?”
“把人藏着掖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养小三呢,就你这样你以为自己能护得住沈念?”
“你给我闭嘴。”傅予城本来就对刘燃没什么好感,后头的医生背着奶奶进门,刘燃一看有老人家进来倒也识相地立刻闭嘴,换上一副和善的表情就冲傅奶奶打招呼,“奶奶您好,我是刘燃您还记得我吗?”
“噢哟是刘家的小燃啊。”傅奶奶最喜欢小孩,尤其是孙子辈的孩子,还没出国的时候就经常拿糖果和甜点招呼这几家的孩子,这么久没见面自然是喜笑颜开,笑呵呵地扶着医生肩膀想要下来,“这么多年没见人都长这么大了,都成俊小伙了。”
“奶奶您身子不好先上去躺着吧。”说时迟那时快,后头拿着轮椅的林柏轩立刻走上来拦住了老人家,“等会让刘燃上去看您,你现在不方便还是得多多休息才行。”
“对对对。奶奶您快去休息吧,以后我常来看您!”刘燃点头如捣蒜,几个人笑呵呵地目送老人上了楼,等到门咔哒一声关上才瞬间变脸。
“呵,我早就听说刘少身边的情人多得很,前两天还缠着我弟弟要死要活,现在倒是扭头就找上别人了。”林柏轩冷笑了一声。
被他讨厌的人不少,但刘燃绝对属于其中最让他炸毛的那个。
“诶哟,这不是柏轩哥吗!”原本吊儿郎当地瘫在沙发上的刘燃露出一副舔狗的嘴脸,“哥您累不累?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
“呵,喝水就不必了,我怎么能让堂堂刘少给我倒水,我受不起。”林柏轩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这前些天刚把阿软哄出去夜不归宿现在扭头就缠上了沈念,还真是有够心急的。”
“哥!这你可不能胡说!我喜欢的只有阿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