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养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林柏轩,他知道附近的宠物医院在哪,我们现在就可以带猫去打疫苗,然后再去买些猫粮和用具。”
“那就麻烦你了。”他笑得温柔。
傅予城没想过自己是那么容易被满足的人,但此时此刻,那人个温温柔柔的笑却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就好似那人发自内心的笑是无价珍宝。
沈念以为他看不到,又牵过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脸颊,好让他能用掌心的触觉感受到他此刻的笑容。
他耳根发烫,尾指几乎能碰到那人漂亮的眼尾,那人眼里笑意温柔,细密潸然的睫毛在被光映得剔透的瞳仁里坠下浅淡的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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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电话后,林柏轩照例又是匆匆赶了过来。
车窗降下的时候林柏轩还是那脸公式化的礼貌表情,傅予城虽然对让自家好兄弟变成工具人这件事有些抱歉,但他之前年没出门,原本负责接送他的司机早就被调到了别处,想要出门就只能搭自家好兄弟的顺风车。
不过林柏轩倒是对这种跑腿的事没有什么异议,毕竟是自家好兄弟,林家和傅家是世交还有业务上的往来,自然是能帮的地方就帮。
最后他们带着堆新的宠物猫用具和高级猫粮回了家,宠物医院的医生检查了下猫的情况,说这只应该是被遗弃的家猫。毕竟周围不远的地方就是帝都的大学城,每到寒暑假都会有大批学生养的宠物被遗弃,变成流浪动物的家猫并不少见。
大概是害怕再被人抛弃次,被按着打疫苗的时候橘猫不动也不叫,只是害怕得轻轻抖着腿。
沈念抱着猫轻轻抚摸着它轻颤的背脊,等到上车的时候,整只猫已经躺在沈念怀里自顾自地玩起了自己的猫尾巴。
回到别墅时时间已经是五点,夏季白昼很长,五点时天空还亮得透彻。沈念在客厅的角落里安置好了猫窝,他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人脸上的笑容,心里盘算着过两天可以在客厅里再安置个猫爬架。
晚饭照旧是沈念做的家常菜,南方菜口味偏甜,就连烧个青菜都要加几粒白砂糖,可沈念却偏偏能把浙系的家常菜做出北方人喜欢的风味。
吃完晚饭时间还早,他不急着上楼于是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饱喝足的猫弟弟在他的新家里晃悠,踱着猫步从客厅的头走到另头。
此时已经是傍晚,窗外的天空慢慢暗了下来,云朵是温柔的暗紫色。
他摘了眼镜收进眼镜盒,这种隐形眼镜不能久带,而且每隔段时间就需要消毒。除了沈念在的这几天他每天都戴着外,之前都是只有白天才会戴上。
眼前的视线陡然清晰,他看见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影。原本在客厅晃悠的橘猫慢悠悠地凑到他脚边蹭他的腿。
他没养过猫,也对这种小动物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欢,可看着脚边那团来回磨蹭的暖黄毛球,他的心里蓦然软,弯腰顺势把小橘猫捞起来搂进怀里。
“喵呜~”大概是曾经流浪过的缘故,怀里的猫要比他在宠物店里见过的乖巧很多,和人接触的时候会小心翼翼地收起尖锐的爪子,只用柔软的肉垫按着他的手背踩奶。
他被毛茸茸的爪子按得有些发痒,于是就伸手把猫举到能和自己平视的高度,抬眼认真地盯着那双亮晶晶的琥珀□□瞳开口。
“放弃吧,你这只弟弟猫,跨种族的爱是没有结果的。”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什么都可以,只有沈念不行。”
猫咪听不懂眼前这个人类的自言自语,只当那人是想和自己玩,于是就晃悠起又软又长的猫尾亲昵地蹭蹭那人的手腕,舔完自己白馥馥的猫爪就开始揉耳朵揉脸。
“我是疯了吧。”傅予城这时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幼稚。
白活了几十年点长进都没有,只要是面对和沈念相关的事就会自乱阵脚幼稚得像个傻子,居然连只猫的醋都要吃。
“咣当——”碗碟摔在地上的声音。
这时天空响起声巨大的惊雷,很近的距离,惨白的闪电裹着狂风砸在玻璃窗上,几秒之后就变成了硕大的雨滴。
他猛地从沙发上起身,小巧的橘猫在半空个翻转落地,大概是被雷声给吓到了,呲溜声就窜进了房间的角落躲了起来。他来不及多想甚至连眼镜都忘了戴,转身拔腿疯了样地往楼上冲。
快要来不及了,他觉得快要来不及了。
心里的不祥预感愈演愈烈,他隐约觉得有什么已经发生了。
他走得匆忙,脚步声和心跳声乱成团。楼梯上没有开灯,早就适应黑暗的眼睛看切都清晰得过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手心紧张得沁出汗水,脚步却在二楼走廊的拐角处猛地停住了。
沈念坐在地板上,身旁的地面上是摔碎的瓷碟和洒了地的白糖山楂,腥红的血就这么从他左腿膝盖的伤口渗了出来,顺着小腿的线条滴滴地往下淌。
“予城,你怎么上来了。”那人以为他看不见,这时还强装出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明明痛得脸色发白,声音却还是温温和和的轻柔。
“我没事,就是不留神摔了跤……”
“砰——”像是心口被狠狠凿开的声音。
他猛地冲上去把人抱在怀里,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在胸腔里震颤
他的心在这刻风停雪骤,名为恐惧的藤蔓勒紧咽喉长出尖刺。
那些遥远却清晰的痛苦,那些曾暗夜里无数次烂漫又萎败的情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无所遁形地坦露。
眼波流转,那双温润通透的瞳仁是面色惨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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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止痛药,膝盖骨磕在地板上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多痛。
腿上留下的旧伤不止会带来疼痛,偶尔的时候,他的腿也会在瞬间脱力,下秒整个人就会像个残破的玩偶样摔倒在地上。
这种情况在他的腿伤刚愈合的时候几乎是家常便饭,无父无母更没有人照顾,那段时间他的小腿到膝盖没有块完好的地方,到处都是摔出来的淤痕和擦伤。
个踉跄从台阶上摔下来的时候,他潜意识里以为这次也会和曾经样。
灯光太暗了,浓郁的漆黑里道惨白的闪电破开黑夜。那瞬间他不知为何突然有种自己被摔碎的错觉,皮肉被划破的声音沉闷且细微,撕开的刹那他能清晰地感受鲜血渗出皮肤的冰凉。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是跌跌撞撞的莽撞,还是非常有规律的急促。
回过神的时候他看见那人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在楼梯口。因为灯光昏暗,他看不清那人脸上的神情,只知道那人朝他快步走了过来,步伐之稳几乎不像个看不见的盲人。
个温热的拥抱,那人手搂着他的腰手揽着他的肩膀把他从地板上打横抱起,而他仰起头,目光顺着那人眉眼的轮廓落进了眸里。
火样炙烫的目光,视线相交的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触碰到了熔岩灼热的光感。
那绝对不是个盲人该有的眼神,双眼失明的盲人无法聚焦瞳孔,那人的眼神不该会这么炯炯有神。
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光线那么昏暗,他因为疼痛晃了眼失了神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当那人带他急匆匆地冲下楼梯,客厅明亮的灯光照进视线,骤然拉近的距离让他下子撞进那双漆黑明亮的眸里。
眼前的少年剑眉星目,漆黑的瞳孔里那点聚焦的锐利亮得蜇人,哪里还有半点平时失焦空洞的模样。
他看得见。
他的眼睛能看见。
风声,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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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予城没想到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没想骗沈念,也知道他是个能完全信赖的人。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他不想把沈念牵扯进来,所以才选择了隐瞒。
有关年前发生的火灾的幕后黑手已经隐隐有了眉目,他原本准备在这件事尘埃落定的时候再串通徐子衿让自己的眼睛逐渐‘恢复’。
可是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他足够理智,也足够冷静,但有关沈念的切却是他的软肋。
抱着怀里的人冲出门的时候他什么都顾不上了,那人的膝盖还在流血,他知道他这条腿有伤,他千方百计把人从南方骗来,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治好沈念的腿。他上辈子因为这个受了那么多苦,这辈子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他像正常人样。
炙烫的晚风里,木槿沁出了温热的香。
沈念不觉得疼,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痛,但那人眼里的紧张和害怕是那么显眼,那人被人所关心被人小心翼翼捧在心尖的感觉,他从岁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体会。
也不怎么的,他突然有种莫名的心安,熟悉却又陌生。
风从道路尽头涌过来了,他听见那人近在咫尺的呼吸,还有紧紧相贴的心跳。
世人所谓的怦然心动。
大概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