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周道返回京城之后,小黑猫不告而别。
至于洪明也没有再回【得一院】,那几日的经历对于这位饱读诗书的穷书生而言有着莫大的冲击。
寒窗十数载,空有满腹经纶,可是在道法神通之前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左右。
圣人贤明,在那时不过是庙里的泥塑石胎,与蝇蚁无异。
两界山一战,让洪明的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寒门子弟,想要把握自己的命运,似乎并不是只有读书科考一路。
道门神通,才是他的未来。
那一日,洪明告诉周道,相遇之前,他不过是井底之蛙,如今想要看看这个世界的精彩,求仙问道。
原本,周道想要指点洪明一二。
可是这位穷书生却死板得很,他说要走自己的路。
那一日,洪明孤身上路,身无长物,除了那块黑金色的石头。
或许,周道也不曾想到,日后,此人将会成就怎样的恐怖,让这世间战栗绝望,让这天下高手凋零。
真龙从来微末起,天数昭昭岂能逃?
曲终人散,周道来到这南城【陋草巷】,买下一座院子,开起了【平安观】。
原本,他可以进入御妖司。
不过转念一想,如今他可是【监察特使】,金色翎羽,一旦入驻御妖司势必引起瞩目。
周道平日里低调惯了,并不想如此高调。
更何况,他刚刚平了雷云殿,杀了陈修缘,屠戮敕灵宫三千弟子,就连叶流云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桩桩件件,惊天动地。
虽然这件事已经被压了下去,悄无声息。
可是难保没有蛛丝马迹留下,周道不怕麻烦,却也不想自找麻烦,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李藏锋给他收拾摊子。
藏身京城一隅,开设道观,坑蒙……降妖除魔,倒是有点小时候落日宗还没有被强拆时候的味道。
大隐隐于市,乐得逍遥身。
周道除了能够安心修炼,冲击炼境巅峰,等待【元王法会】之外,也能够积攒些阴德,帮助凡俗排忧解难。
钱不钱的无所谓,周道对钱不感兴趣,主要能给获得妖物尸骸,献祭给祖师爷。
正好,王玄之,马应龙在御妖司内当差,身为【旗长】,颇有权势,除了能给周道介绍生意之外,有时候未曾等级的妖物,斩杀之后也会送到了他这里来。
一来二去,【平安观】名声大噪,在附近凡俗之中流传甚广,倒是吸引了不少虔诚忠实的香客。
除了香客之外,李藏锋也曾来过。
谁也不会想到,堂堂九神柱之一得剑柱会亲临这等小观。
再见识了周道的生意之后,李藏锋都不禁感慨,周道天生就是做神棍的料子,跟他那不靠谱的师傅一个德行。
从此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李藏锋都会过来坐坐,除了看看周道,也会指点他修炼上的问题。
一个月下来,周道的修为倒是精进了不少。
正堂内,周道慢悠悠地走了出来,道出了那妖物的来历。
《御妖司工作手册》中有记载,古时候,山中有种妖物,名为【钱蜂】,形似黄蜂,身有金钱纹,尾生金针,喜好亲近女色。
据说,这种妖物若是养在家中,能给招财,日进斗金,但是需要以先祖尸骨作为引子,将其引入宅中,日夜供奉。
不过因为【钱蜂】好女色,虽然能给带来财运,不过家中女眷多受其扰,轻则厄运缠身,多有病苦,重则阴气干涸,虚弱而亡。
“你就是这平安观的主人?”罗素目光微沉,看向周道,有些错愕。
他原以为,靠着这间道观招摇撞骗,愚弄邻里的会是一个胡子拉碴的老神棍,可是一见本尊,竟然如此年轻。
这让罗素有些意外,现在骗子的队伍也越来越低龄化,年轻化了。
“御妖司的官爷也来我这小庙烧香吗?”周道瞥了一眼,指了指旁边的功德箱。
“香火钱往那里放。”
“香火钱?你当我是来给你捧场的?”罗素面露不喜之色。
这骗子既然知道他的身份,竟然还敢打哈哈,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官爷要烧个什么香?”周道也不搭理,走到旁边的破木箱前,翻找起来。
“我们这里有各种套餐,合家安康香,三两银子。”
“多福多寿香,五两银子。”
“状元及第香,八两银子。”
“早生贵子香,八两银子。”
“青春永驻香,五两……不十两银子。”
“全家福套餐,二十两银子。”
……
他堂堂御妖司斩妖卫,统领之位,微服私访。
这个骗子居然敢在他面前表演这拙劣的把戏,简直肆无忌惮,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两位……你们能不能先救人?”金钱驹颤声道。
此刻,她的妇人已经瘫软在地,双目无神,似乎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她这副躯体不仅被【钱蜂】侵占,甚至于日夜吞吸,早已干瘪。
“已经来不及了。”罗素摇了摇头,再次断言。
“救回来干嘛呢?被你继续当做贡品献给妖物吗?”周道眸光轻抬,淡淡道。
此言一出,金钱驹如遭电击,目光陡然变得凶狠起来。
“你说什么?”
“钱蜂这样的小妖纵然作乱,能有多大的能耐?唯有以自己的亲眷祭祀,才能有取之不尽的财务……”
正厅内,周道娓娓道来。
每说一句,妇人脸上的惊愕与恐惧便增加一分。
就连罗素都目头奇光,忍不住看向那位大腹便便的富商。
“她的痛苦越多,你的财运也就越旺,贪婪之心,招致妖邪,至于你的妻子,不过是妖孽的玩物罢了……”
“你……你胡说……”金钱驹老脸挣得通红,厉声厚道。
“夫君,他……他说的是真的吗?”妇人流出绝望的泪水,她的身体开始腐烂,脓水从哪密密麻麻的坑洞中流出。
两人从穷困中相伴而行,一路走来,能给同困苦,却不能同富贵,一转身,却如陌路。
妇人不曾想到,与她日夜相对,同床共枕的夫君,人皮之下,竟然有着一颗歹毒心肠。
“夫人,你别听他胡说,我怎么会如此待你呢?”金钱驹额头渗出冷汗,极力解释着。
他想要上前,可是看到妇人浑身流脓的丑陋模样,眼中闪烁出难以掩饰的厌恶和恶心。
“我只是想日子过得好一些,能有什么错的?我奔波在外,难道你就不能付出一些吗?”
金钱驹喃喃轻语,不知道在解释,还是在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