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伯手握二十五万兵马,虎踞一方,又有拥立当今圣上之功,他能耐我何?”刘泽清一半是狂妄,一半色厉内荏的给自己和手下人打气壮胆。
“爵帅,学生也曾学过几天帝王之术,不妨便稍稍的揣度一下梁国公的想法,爵帅可以对照着眼下各方情形来印证一下。看学生说得是也不是。”
“讲!”
“若我是梁国公,便分路派出点验校阅大员,前往各镇兵马处点验兵马员额器械,校阅各部实力战力。然后,往各部的点验大员都有精锐兵马随行。点验时,说你军中空额太多,士卒饥寒交迫,问你朝廷发下的粮饷器械到哪里去了,爵帅,你该如何回答?不要和我说如今朝廷各部没有不吃空额不喝兵血的!到那时,依照南粤军的做事套路,一面鼓动士卒之中的奸猾小人起来首告检举,一面要对你进行逮捕拿问。试问爵帅,你的帅标营亲军家丁,能够有一战而解决南粤军一旅兵马的战力和实力吗?倘若不能,便势必要预先筹划调集左近的兵马来一同作战,可是,这样便是事机不密,容易走漏风声。若是战事延误,耽搁的时间久了,势必附近的南粤军各部围攻上来。到那个时候,爵帅,什么兵多将广,什么拥立之功,都不如一顶反叛作乱的罪名来得大!”
伍飞鸾的口才颇为来得,几句话如同利剑直刺刘泽清的心中最为虚弱之处。
伍飞鸾所说的,吃空额、喝兵血,盗卖军粮器械军装等事,刘泽清不但都有,而且每一条都干得热火朝天令人发指。按照他所报请的军中兵马数额,二十五万人马,别人至少也要有六成人马在营中,哪怕是老弱病残,聋子瞎子瘫子跛子等等,至少有一个人头儿在。可是,他刘泽清营中,就算是算上这些人,也勉强只有五成不到。数目庞大的空额军饷军粮,自然被他东平伯和手下各级将领们一口吞下肚去。还有,朝廷是按照他们要求,每月关饷一次。可是,刘泽清却很有发明创新主动性。
起初,只是采取“截旷”、“扣建”的手段,来克扣些军饷。所谓截旷和扣建,是当官的侵吞军饷的普遍手法。军饷的预算是全年的,这一年中常有兵员的出缺和替补,这中间难免日期不相衔接,这不相衔接的兵饷需要按时扣除,此谓之截旷。当时计算日期,均按农历每月三十日,遇小月只有二十九天,称为小建,则扣除一天,只按二十九天实发,名曰扣建。按理这两笔款子均应上缴国库,但是将领们几乎都不交上来。
可能是觉得这么干太麻烦,不够干脆利落,而且,弄得那点小钱不够开销。于是,刘泽清很聪明的发明了“九关”制度。所谓的九关,也就将一年按照三百六十天算,每四十天发军饷军粮一次,一年便是九次。发军饷被称为关饷,也就是九关的由来。这么一来,每个士兵和低层军官一年的军饷就有三分之一被刘伯爷拿走了。要是你不小心死走逃亡病故,那么,不好意思啊!你的军饷都被东平伯爷笑纳了。
(偷着乐去吧!刘泽清刘大人本来是想着按照四十五天发一次军饷的标准,每年发八次的!这个四十天和四十五天发一次军饷的制度,不是作者杜撰的,而是由淮军发明的四十天发军饷一次,也就是九关的由来。而四十五天给士兵们发一次军饷,则是出自于太平天国运动时期清军的江南大营。所以,那些想着清穿的兄弟姐妹们要好好的打算一下了,真的穿清了,能不能找到一条活下去的道路?)
可惜的是,咱们的东平伯爷平日里的生活实在是太过于节俭了,姨太太才不到六十个,为了弥补家里人手的不足,少不了要养几头猩猩之类的动物来帮忙干些家务杂活。不到六十个姨太太,身边至少要有个人伺候着,再加上厨师、花匠、园丁,门房等等仆人,还有在府中护卫的上千亲兵家丁。这么一来,家里的房子也不够宽敞,只占了不到半个淮安城。
如此的生活用度,咱们的东平伯爷,单单靠那些好心好意帮助兵丁们保管防备他们拿去乱花,比如说狂嫖滥赌的军饷,怎么能够维持得了如此规模的家常花销呢?
不过,好在东平伯爷也是久历戎行的老行伍了,当然知道这样的问题该如何解决了。于是,从朝廷领了来的那些空缺员额的军粮、被服、甲胄、器械,甚至是火药炮子等物,都成了东平伯的盘中餐杯中酒。这样也好嘛!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免得它们在库房里堆着,吃灰生虫子不说,很多都是易燃易爆物品,还是各种安全隐患,不如拿出去,换了银元什么的回来,让大家心里都踏实!
如此的勤俭持家、变废为宝、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端得是我中华文化的传统精髓。传承了几百年后,更是被一支光荣的神奇军队发扬光大。
在这支军队里,被人称作“小委员长”,多次担任所谓的“副总统”职务,并且在自己嫡系部队当中,推行所谓“经济公开、思想公开、人事公开”,打造了一支号称五大主力,进而被无数果粉吹嘘的陈诚,更是有一句一针见血的判语,“在国军当中当过三年军需官的人,拉出去枪毙没有冤枉的。”要知道,他在国民党内部,高层当中,可是向来以清廉的形象而出名的。
他土木系的大将,在功德林里醉心于永动机研究事业的黄维,就因为在十八军中擅自提高士兵的伙食标准,让士兵每天能够多吃几两米,而被从部队主官的位置上调走。原因嘛,大家都知道的。
(这点光荣传统,到现在的台湾军队中还是如此。不信的话,大家可以看看马英九等人下部队时,坐在他旁边的士兵餐盘内的伙食菜色。再看看各种台湾新闻,比如说,演习的时候,小蜜蜂等各种快餐车在旁边卖‘猪抓’(也就是猪肉手抓饼)来给官兵们果腹。果然是中华传统文化精髓在台湾啊!)
想到了坊间传说的,当初梁国公在广东收拾那些各营各部的将领,把什么总督标营亲军、巡抚标营亲兵,到各处驻扎的各营各镇各部一股脑给收拾了的手段,还有惩治不听招呼的将领官员的套路,顿时刘泽清就有一种急于想找厕所的感觉。
“伍先生,你的意思是说,梁国公会借着这次点验校阅之际,命人对我不利?”杀人如麻的人,往往内心都是最虚弱最胆怯的,因为他们自己最怕死。当刘泽清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李守汉派来的人当场逮捕,并且有可能会以喝兵血、克扣军饷、吃空额、倒卖军需物资的罪名去面对那些被他压榨剥削的底层士兵的时候,顿时,从头到脚都被恐惧所笼罩了。
“听其言、观其行。以梁国公他老人家以往的所作所为,他是一向爱兵如子,最恨的便是畏敌如虎、谎报战功,克扣军饷、虐待士卒的将领!伯爷不是也在山东时便在当时的梁国公他老人家麾下听候调遣吗?据学生所知,梁国公向来在物资军饷军粮供给上毫不吝啬。但是,若是哪一部的官兵将佐拿了饷械吃了粮草不干活,不卖力打仗,甚至是畏缩不前,谎报战功,那,哼哼!他老人家也有的是雷霆手段!”
“那?!那老子们集结各部兵马,凭城固守!老子在这淮安城周围深沟高垒,在周围的淮阴、山阳、清河、安东、盐城、桃源、宿迁、沭阳、睢宁、赣榆、邳州、海州,这九县二州之地和他南粤军一城一池的争夺!老子倒要看看,他南粤军有多少人马,能够西面打左良玉,北面来对付咱老子!实在不行,老子就和许定国一样,北上剃了头发,降了清军!老子打不过他们,那就找个帮手来一起打!”
刘泽清有些左右不是出路,破罐破摔,恼羞成怒了。
见他口中说出了和许定国一样,北上投降清军的话,伍飞鸾手中捋着胲下一部漂亮的胡须,心中暗喜:“这粗野匹夫!果然中吾计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