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的原因,靳应选们只能用怪力乱神的理论来解释。殊不知,其中却是无数人的心血和知识堆积而成的结果。
前装炮时代由于使用黑火药作为发射药,发射以后炮口产生的浓烟非常大。尤其是南粤军在采用了加装散热片形式的身管和燧发炮机以后,火炮得射速有了明显提升,令炮队的连续射击成为可能。而射速提升以后黑火药的浓烟就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极大的限制了火炮的实际有效射速。要知道,你的射速越快,发射所产生的烟雾也就越多,遮挡你的视线所需的时间也就越短,你的有效射击时间也就越少!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李守汉不得不组织起南中的各界人才进行课题研究。什么河静制造的匠师、河静重工的匠师,水师的炮手、各镇的炮手好手,南中大学的几位教授,枫树岭实验室的高人齐聚一堂,为火炮发射的这个问题进行集思广益。
人们从火药的制造工艺、配方,到火炮射击阵型等方面进行反复推演。但是,要么是远水不解近渴,要么是不得其门而入。倒是炮队的一名平日里不是很起眼的参谋左武威给大家提供了一个思路。
虽然他的解决办法听上去有点笨,但是却被大家认为是切实可行的。特别是在笛卡尔等几个南中大学的教授听来,他的法子配合上笛卡尔的坐标系理论,应该是给公爵大人的炮兵这头猛虎插上了翅膀。
左武威这个脸形清瘦的参谋所提出的方法,说穿了,也不是什么特别高大上划时代的产物。
就是设立多个观测点+炮兵作业地图,然后通过炮兵地图来指挥炮击。这一点,基本上是建立在南粤军现有的技术成果基础上,再往前迈进了一大步。
而火炮本身都有炮表,对应射程和角度参数。只要知道需要打击的目标,然后通过几个观测点测出的角度参数,就能通过在地图上划线,通过交叉点来得到地图上目标与炮队之间的直线距离。
而炮兵则只需根据炮表打击需要的射程目标就可以了。如果天气能见度好的话,基本上可以通过直瞄射击。但是当射击速射的时候,浓烟遮挡视线,此时,炮兵地图就起到作用了。
当然,要想实现这个目的需要一些条件:1火炮的射速,需要身管散热性好,有能够持续射击的能力。2火炮燧发机,可以快速的进行射击,不需要等待火绳的燃烧,这样间隔时间更短,基本能做到燧发枪那种拉动炮绳随之开火。3炮表的制定,就是多少的发射药、多少射角,对应多少打击距离。4炮兵地图,这个比较重要,但是比较受限于地形限制,就是预设战场由于没有高精度的测量仪器进行战地快速绘图,当年只能是适合要塞防御。因为测绘地图需要大量时间来完成要塞周围半径2公里内的详细网格地图,通过坐标方式划分网格区域。5炮兵观察哨。就是设立多个观测点,通过对目标进行测定角度参数,在地图交汇,得出目标准确的距离。6炮兵火力控制指挥中枢,其实就是炮群演算部门通过目标参数确立各炮位打击参数,当然如果有有经验的炮长,也可以直接通过自身炮表确定自身炮位打击参数当然,地图还需要设定绝对方位参照,就用指北针确定就可以了
左武威的这套新战术,新理论,结合笛卡尔的坐标系理论,很快便在车马店战场上让阿济格和曹振彦尝到了一点点酸爽麻辣的味道。
原本以为,躲过了三轮炮击后,那些手执长枪利斧大刀善于肉搏的清军,会在曲折蜿蜒的壕沟里狠狠的教训一下对面只会以多为胜的南蛮们,可是,不曾想,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在自家的阵地上被炮弹教做人了。
这样的新技术新战术,靳应选们如何能够想得到?!
靳应选也只能安慰纳兰牛录:“纳兰大人,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这次豫亲王主子带着咱们南下增援,大兵数十万,粮草补给无数。别的不说,光是在下这里携带的锹镐等物,便足有数万件,挖掘工事,修筑壕沟,最是便捷不过。南蛮占了车马店,咱们不妨暂且后撤,修筑新的工事与之对垒便是。”
“正是!老靳说的不错!这次豫亲王带着咱们南下,满蒙汉八旗和新抚明军几十万人马一起压上去,就算是南蛮的炮火再猛烈犀利,也架不住咱们大海涨潮般一波一波的冲上去!”
一边的于得水也在帮腔。
这话倒也并不是空穴来风。靳应选作为工部专业的官员,这次确实是携带了大量陈板大一手精心打造的仿制南中铁锹与十字镐多达数万件,准备配发给在前线的各部兵马用来挖沟浚壕。同时,随同多铎大军南下的,还有征发招募的数万民夫,他们的职责之一就是修建工事堡垒。为了清军能够继续深沟高垒的同南粤军对峙下去而消耗他们的体力和精力汗水。
“哼!不是我说泄气的话,咱们这个仗打得就不对。同南蛮对耗,拼炮火、拼火药,拼粮食,那哪里拼得过?结果怎么样?!第一仗下来,前锋的四道工事全丢了。六个村镇尽数归了南蛮子!新附明军阵亡了两个总兵,三个副将,参将游击以下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一万多兵马,死的死逃的逃,有几千人干脆就是阵前哗变!投降了李大爷队伍,调转过枪头子来打咱们!这群疯狗,打咱们的时候,比打李大爷的队伍时可是狠多了!”大概是想起了当日的惨烈战况,纳兰牛录章京嘴里,虽然还在称呼南粤军为南蛮,但是,对李华宇却是尊称为李大爷。
见纳兰章京嘴里的话渐渐有些荒腔走板,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味儿了,靳应选急忙端起酒杯来:“来来来!干一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额,只管听主子安排调遣就是了。主子让咱们往南就往南,往东就往东!”
“正是这个道理!这会,想来咱们的主子也得到前面英亲王主子的消息了,正在那个运筹什么什么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呢!”
甘应魁说的不错,此时的顺德府衙门,多铎的临时行辕内,已经是灯火通明,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大冬天的天气里,又站在院子当中,可是顺德府知府头上还是不住的冒着冷汗,唯恐自己哪个环节上出现了什么纰漏,让这位摄政王的亲弟弟,有着荒唐王爷之称的豫亲王、平南大将军发了无名之火,把自己的脑袋给搬了家。
本来,多铎率领几十万人马经顺德南下,就已经是让这位知府大人叫苦不迭了。要知道,大军过境,在中国历史上可是向来有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的说法的。不要说别的,军纪之类的事姑且不提,光是为过境军队提供柴草饮水马料,为多铎这样的将帅供给饮食就足以让知府大人有了找根绳子上吊的心思了。
“几十万人马,光是饮水就要把我顺德府城境内的水井喝干了!”知府大人站在院子里不住的暗自叫苦,头上新剃的头皮上不住的有汗珠冒出。饮水倒还好办些,井水稍稍等一等也就有了,可是,柴草怎么办?眼下驻扎各处的清军为了取暖和烧水做饭,除了砍伐树木之外,已经开始拆房子,用那些木料来烧火了。
“但愿王爷宣我前来,没有别的事,只要能够顺利的过了这一关,我就辞官回家去!”知府大人在心里已经许下了斋僧十万,念十万卷经,布施一千套僧衣,三千双僧鞋,重修五座庙宇的弘誓大愿,祈求菩萨保佑。
大堂上的豫亲王多铎,却暂时顾不上远远地站在堂下院子里听候差遣的顺德知府这个在他眼里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员。他一双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听着进京呈报军情的副使,他旗下的一名甲喇章京衔军官的战况禀报。
那名甲喇章京是镶白旗满洲出身,地地道道的多铎手下嫡系体己人。虽然不是八大家族出身的奴才,却因为能打能拼办事不惜力打仗不要命而被多铎一步步提拔成了甲喇,手下也有一千多人马,虽然说不全部是满洲人,但是却也是以各处抬旗的包衣奴才为主,比起那些入关后归附的前明军队战斗力强悍了不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