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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洛文只觉得这间总督办公室令他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索性推开门到城堡里散步,也好散散心。
已是农历十月的荒原上,到处是一片阴霾,天空中厚重如铅块般的云层仿佛就在人们的头顶上。远处一片一片的白桦林,就像俄国画家笔下的油画作品一样。这里虽然荒凉,但是水草肥美,河流众多,森林绵亘。河谷宽阔,河水这边,东北面不远有山地还有大片众林,密布着白扬,针叶林、桦木等树林,不时可见黄羊、狍、兔等物出没。水草林木丰美之外,更是物产丰富,贵重的皮毛和鱼类遍地都是,除了眼下还是蛮荒之地、交通到了春季开化之后道路泥泞略有些不便之外,这里简直就是得天独厚之所,上帝赐给俄罗斯的一块宝地。
站在雅库茨克堡的城墙上,向四外望去,大片大片的平川草甸,视野开阔,但是同样笼罩在彤云密布的天空之下。
“就要下雪了。希望今年的这些该死的大雪,能够将赛里斯伯爵的军队阻挡在荒原上,最好,将他们冻死在地狱里!”
最近一直有谣言在城堡内传播,大批赛里斯伯爵的军队正在从阿尔丹河、阿姆加河、勒拿河流域向雅库茨克逼来。
城堡内,人们将房屋之间的道路践踏的泥泞污水到处都是,就连做弥撒、做礼拜的东正教堂门前,都有十几堆不知道是谁的马拉得屎尿。
士兵、哥萨克、流放犯、到西伯利亚来碰碰运气的冒险者。小偷、妓女们在城内的各处互相打听着各种能够让他们发财的消息。
围着雅库茨克城堡,还零散着在荒原上散布着几个小城堡,算是雅库茨克城堡的外围据点。里面居住着几十户,或着百余户,二百余户的聚在一起,这些村寨,来源复杂,人员构成更是复杂。有哥萨克到这里建造的,也有那些流放犯们在此搭建的,不过。眼下大多可以成为雅库茨克城堡的防卫据点。
他们这些城堡的建筑。大多都是简陋粗放型,用粗大的木柱制成木栅围墙,围墙内乱七八糟的散布着些建筑。大多都是那种大门往内,屋墙朝外。几户互相聚集在一处。互相掩护。有点类似四合院和福建、广东的客家土楼那种建筑。
在泥土夯筑成的屋墙上。开有一个个射孔,用木板封闭好,有事时打开这些木板。这些居民们便可以通过这一个个小窗,使用弓箭、皮硝火铳从此对外射击。
这样的建筑,居住与防御一体,为了保险起见,大多都在木栅墙下挖了一圈壕沟,几十个罗刹人在木栅内,用皮硝火铳便可以将几百个埃文克人,还有一些土著部落,打得抱头鼠窜。
但是,这样的防御工事,能够抵挡得住传说之中拥有十万大军的赛里斯伯爵吗?
“上帝啊!请你早一点降下大雪,将这群恐怖的异教徒阻挡在千里之外吧!”戈洛文不是一个虔诚的东正教徒,但是,此时,面对着东正教堂屋顶上的两横一竖的标识,还是虔诚的跪倒在城墙上,向那在天上俯视着人间众生的上帝祷告。
但是,祷告能够有用的话,君士坦丁堡就不会变成伊斯坦布尔了。
数千匹战马、上万匹驮马、驯鹿组成的浩浩荡荡队伍,如同一道道滚滚的金属洪流,延着从阿尔丹堡到原名阿姆金斯克堡,如今被改名为阿姆加河城之间简陋的道路,数千名索伦部战士,持着武器,在各自部族旗帜的引领下,向着前方威武前行,马蹄践踏在荒原上,不时溅起大片的污泥浊水。
由于天气业已寒冷,队伍里的索伦部士兵都已经穿上了冬季防寒服装。
用秋末冬初猎获的狍皮做的皮袍叫“布坤其?德力(大衣)”,毛密而厚。袍长过膝,两侧开衽,有布条编结的扣或铜扣,最是适合上阵作战狩猎和冬季出远门的男子穿用。不挂布面,毛朝内,保温、轻便。
而在队伍两翼、前锋等处担任斥候的尖兵则是一律穿着狍皮朝外做的皮上衣,这种衣服在达斡尔语中叫“果罗木”,在打猎时穿,起伪装作用。
队伍里的所有人都带着被称为“搏力”同样用狍皮制作而成的手套,不过,大体按照士兵们手中武器的不同分成了三种。
使用缴获罗刹人大斧的,手上都是大拇指单缝1个套,其余4指为1个套的两叉手套叫“哈奇博力”;弓箭手们则是戴着便于随时拉弓放箭,分5个手指的手套“霍若博力”。佩戴同样分做两叉,但在手腕处有开口,便于伸出手指的手套叫“额莫替博力”;则是那些使用虎枪长刀狼牙棒等兵器的士兵。
队伍中人们的身份可以从他们头顶的皮帽和身上的衣着区分开来。普通士兵的帽子大多用狼头皮做成,毛朝外,双耳、犄角挺立,用黑布剪成两个眼球贴于原来的眼窝处,也有些家境较好的士兵爱俏,嵌入两个黑玻璃球做眼睛,行走起来,随着光线的变化,两个玻璃球如同两只狼眼一般。出猎时戴上它不仅可防寒保暖,而且还能起到很好的伪装作用。
而头人和军官们的帽子大多数是用狐狸皮制成,几乎所有人的帽子上都用东珠或者宝石镶嵌在狐狸的两个眼眶之中。而那些被俘虏的罗刹人、被索伦部征服的亲建奴部落的达斡尔人则是头戴狍子头皮帽,叫“米阿特?玛格勒”,用有眼、鼻、耳的狍子头皮朝外做帽面,狍耳向上挺立。
几乎所有人都穿着用狼、狗、羊、狍子皮做的皮裤,外套皮制或布制的套裤。达斡尔语称之为“苏毕”,最是耐磨、防刮、防寒不过。
同样用狍腿皮做靴面靴腰,用牛脊皮做靴底被称为“奇卡米”的皮靴,则是统一的制式装备。靴面毛朝外,按毛纹、色泽合理搭配后用鹿或狍筋缝合,里面絮着辽东特产“靰鞡草”,保温、吸汗、防潮。穿这种皮靴轻便、美观,不沾水、防滑,行于雪地,轻捷无声。
那些奴隶和俘虏。被各个部族之中的老弱手持兵器监押着。充当着推车、搬运的苦力,扎营时负责铡草喂马、劈柴担水,树栅挖沟等项苦力。被他们簇拥在当中的那些骡马牵引的车辆、驯鹿拉的爬犁上,运载着全军十余日的粮草给养。
除了米面外。还有众多的干草。豆料肉瓷罐。甚至木柴、铁钉等载在上面,而在大军身后,更多的商队成员则是在林文丙的督促之下。沿着结冰的黑龙江水系,在冰面上用无数的狗拉爬犁运输着军队的给养和消耗。
大队人马便这样浩荡威武的行走在已经被索伦部收复多时的两座城堡之间。
李沛霆,便是这支索伦大军的临时主帅。按照他的命令,大军每日只行走五十里,为的是让后面运输辎重给养的队伍能够跟得上,防止军中有断粮之虞。其实他这也是过于小心了,一个夏天、一个秋天,几座堡垒之中已经储存了上万石的粮米油盐等物,足以供应这支军队作战,但是,缺少领兵经验只会在生意场上揣摩人力,计算成败得失的李沛霆,还是相信那句话,小心使得万年船。
每日行军之时必派出数百斥候,在行军序列前后左右十数里之内进行哨探,防止有躲在暗处的敌人冷不防冲出来给自己来上一闷棍。这些斥候的另外一个任务,便是勘察行军路线,选择当日的宿营地。
对于这些出没于林木间的勇士来说,每日里要照着李大人的标准和要求树立营寨的做法,无疑是很不习惯,甚至很痛苦的事情。
其实不要说是这样尚未完全从原始社会状态走出来的索伦兵,就是眼下得蒙古人,又有几个还记得如何安营扎寨?铁木真乃至一直到了妥古思帖木儿时代的蒙古军队,扎营都是很有章法很有门道的,必择高地不说,主将驻帐,还必向东南,置有逻骑,帐之左右,各营有序,哨骑四布,防务周全。
此外营地还有各类秘匿手段,往往日落之前,位于一地,日没之后,又入另一宿营地,还有伪工事、伪露营、伪灯火等等办法,所以鼎盛时期的蒙古军,劫营偷袭等等,是很困难的。
不过这些优点,早已被各部蒙古人慢慢忘了,倒是如今的建奴八旗继承了对于营寨的严格要求。
这些索伦兵起初刚扎下的营地,便和垃圾堆、难民集中营一般无二,东一处西一处。无奈之下,李沛霆只得派出手下人,手把手的教,不停的在营地里呼喝咆哮,直到下了狠话,那一部不照着要求扎营完毕,不得开饭,这才各部前后左右的围绕他的帐篷就位。
不过李沛霆也算是吸取了教训,每日设营队出发时,里面必有各部的头目,而设营队的队官则是由他的护卫头目之中轮流担任。每日选择好宿营地后,立刻分别给各部划定区域,算得上一种承包到户的做法。
不过他们扎营完成后,立刻便是享受的时刻了、照着以往的约定,李沛霆携带的炊事车立刻会开始准备饭食,向各部兵马供应热水,牛羊肉食和大饼馒头等物,这些索伦兵尽管都是林木间猎熊捕虎的好手,但是却从来没有洗脚的习惯,对热水泡脚不以为然,不过对供应热茶表示欢迎,几乎所有饮食结构之中包含大量高热量、高脂肪的民族,都是一日不喝茶不行,于是乎,饮茶也和洗脚绑定在了一起。
从阿尔丹河堡出来,几天之后这些人便习惯了每天数十里行军后扎营,扎营后拎着自己的桦树皮桶去打热水泡脚,然后便是饮茶吃饭的美好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