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想来,自己的随身衣物被褥等物,虽然说污秽了些,但毕竟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正所谓敝帚自珍。但是,就这样被一把火烧了,未免很是让人心疼。
只是在李华梅为首的在场南中军众人眼中,这些衣物未免有些过于腌臜破烂,很多衣裳多次缝补,正是所谓补丁摞补丁,破旧的如百衲衣相仿。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出布料的原本颜色。
有一个土人帮佣,拿起一床棉被,上面更是大窟窿小眼无数,破洞处露出黑乎乎的棉絮,那帮佣用藤拍拍打了几下,但脏得却连一丝棉絮都飞不起来。里面怕是跳蚤满被,自然要收走焚烧。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一个执法头目在一旁高声呼喊。
“沿着箭头行走,到前面被装处领取衣物,大人一套,小孩二套,棉被一床。留在这安置所观察几日后,会有屯堡安置你们。到屯堡后,会发下基本的生活用具,农具、口粮,帮助你们搭建房屋。当然,这些都是将军府暂时借给你们的,以后要在你们上缴的钱粮税赋之中扣除!”
听得要发放新衣服,流民排成的长龙又缓缓的向前移动。
华梅随着那喝她剩粥的妇人母女到了领取女装的库房前。
一名胖胖的妇人打量了一下她们三人,向库房内吆喝了一声,“成年女装两套,一大一中,女童女装一套,大号!”
三套红色的女装,俱都是用纺织得十分细密的棉布制成,月白色小衣齐全,两套成年女装包裹内中更有两条为女人月事时使用的,那妇人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女儿,自然一看便是知晓此物做何用处。虽然能够泼辣到去喝李华梅的剩粥,但是看着包裹中那月事专用之物却也有些羞人,快手快脚将李华梅的那套衣物递给她,将自己的衣物赶紧抱在怀中,唯恐被人发现。只有她的女儿,只怕是从小到大也未曾穿过属于自己的一件崭新的棉布衣服,抱着布包跳跃不止。
“这布包也是好布制成,回头可以给你阿爹缝制几条布袜子!”
妇人们以百人为一队,到那几间冒着热气的澡堂中沐浴冲凉更换衣物自不必说。
洗澡完毕,众人更换好了新近发下来的衣服,那妇人看了一眼李华梅,不由得喝了一声彩,“好俊俏标致的人物。”
“大姐,你也不错。”
用皂角洗净了身上脸上的泥垢汗水,那妇人露出了本来的面貌,虽然算不上什么美人,却也是五官端正,她的女儿更是一张女孩子应该有的青春面庞。
互相夸赞了几句,三人继续随着人群向前行走,“妹子,前面是干什么的哦?你识字,给咱们看看?”
前面一长溜在流民行进的道路上摆放着数十口大桶,里面不知盛放了些什么,一阵阵药味向外飘荡。
李华梅翘脚向前望了望,那旁的标识牌上写的是“用药处”三个字。
“大姐,没事,是给咱们发药的。那桶里装的应该是汤药。”
“喝药?人没有病为什么要喝药?!”
“俺在乡下老家听田主说,南中这里是给人喝药之后,让人迷失心智,之后变成行尸走肉,只知道干活的活死人,丢到几十里深的矿井里去挖矿!”
“胡扯!”
一个执法头目领着几个执法在人群中往来穿梭巡视,听到人群中有人如此议论,传播这路边社消息,不由得勃然大怒。
“时下南中疫病流行,将军大恩大德,派人四下里采购药物,各村各寨各镇都要按照人头服用,你敢说将军的坏话?!”
几个执法狞笑着朝着那说话的汉子围拢过来,手中的短棍在手中拍打着。这一幕吓得那妇人母女二人浑身战栗,那汉子是她们同乡之人,眼见得一顿皮肉之苦是少不得了。
最可怕的是,据说南中这里执行的是保甲连坐制度,一人有事,全家遭殃。一家有事,全甲被罚。这人在背地里污蔑南中的政务,不要连累了大家才好。
不过那些执法倒也没有为难其他人,只是将那说话的汉子从人群中如同苍鹰扑兔一般捏出来,拉到那药桶旁,用竹筒舀了一勺灌到他的嘴里,为首的执法头目喝令一声,“不许动!就在这里站着!让大家看,看你会不会变成傻子!”
傻子没有变成,那汉子倒是被吓得尿湿了新领的裤子。浑身汗出如浆,口中告饶不止。
众人见状,不敢怠慢,依次上前领取那一碗汤药,喝到嘴里只是觉得一阵苦涩,少顷,身上开始出了些汗,想是那些药物在发挥作用了。
华梅在身旁护卫的低声告知中得知,那些药物是从扶桑等出寻觅来的大青叶的根茎,主公说是什么板蓝根,对付时下流行的时疫最是有效。只是扶桑的各个大名现在见南中军大量收购,有些坐地起价的意思。之前一担子晒后干净的板蓝根才换一套铠甲兵器,如今不曾加工过的也要换一套了!气得大将军在府里很是骂了一通扶桑矮子。但是也是无奈,此物虽说广西、广东、云南、贵州等地也有分布,但是路途遥远不说,到处战火纷飞,怕是采办到了,也是病情耽搁了。
只得咬牙给他,日后再想办法收拾这些鬼子。
华梅点点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岛津家、锅岛家、桦山家这些年在我们身上赚取的银钱好处也是不在少数了,只怕到时候,吃下去多少,连本带利都有吐出来的那一日!”
“用过药的父老,全部跟我走,前往地字号区,进行户口技能登记。”
几个大嗓门的执法口中吆喝着,摇动着三角小旗,黑压压的人群,继续缓缓的向前移动,随着他们往前方而去。
正前方的空地边缘,同样矗立着一排栅栏,木栅上开着几十个口子,栅栏的口子旁边,搭建有一间小屋,屋内有桌子,一些办事人员坐在桌子后面,不时的询问着入内人员的一些情形。很快流民又被分为数十批次,排队进行户口技能登记。
那妇人一家人期期艾艾的站在书案前,有些惶恐的面对着这些办事人员,看着桌上摆放着的笔墨纸砚、一张张的户口帖子,朱砂印泥等物,还有一个个方形菱形的戳子,不知道是用来派什么用处的。
“姓名,年龄,来自何处,几口人,在家乡做什么为生,有什么种田以外的技能,可曾会读书识字?”
听得那办事员程式化的询问,那妇人的丈夫定了定神。
“小人,黄林夏,来自佛山,一家来了四口,儿子在路上走散了。就剩下老婆和女仔在一起。读过几天书,能够算账。在佛山的时候在铁厂打铁,不吹牛,咱打得东西经久耐用,左近的几个铺子工场都说好。”
“好了!按上斗箕!”
那办事员快手的在户口帖子上写好了黄林夏的基本情形,描述了他的体貌特征。在职业技能一栏中填上了冶金、打造铁器的字样,在上面郑重的盖上了带有编号的戳子。
眼下南中对于各种流民的入境实行分理梳清,将入内流民的职业技能和家庭情况详细登记,这样既方便他们就业,也便与南中进行人口管理。同时,对于那些意图不轨的各派力量试图进入南中刺探军情的人员也是第一道防线。
对于黄家这样拉家带口的人,自然是管理甄别不是那么严格,若是孤身或是结伙而来的青壮,便是另外一种态度了。
在三份户口帖子上都留下了自己的斗箕之后,黄林夏珍而重之的将户口帖子收好。
“拿好这个,在安置所呆几天,看看你身体没有什么毛病,会有人来这里招工,你若是手艺好,试工被选上,你就有好日子过了。咱们南中实行的是计件工薪制度。下一个!”
“民妇黄何氏。丈夫是方才的黄林夏,这是我的女儿,没读过书。在家时除了料理家务之外,便是纺纱织布,贴补家用。差不多每五天能够织造出一匹布来。”
“好!按上斗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