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开始兴修皇家宗庙。
同时借此机会,想要把太极殿再多扩建几间宫殿。
高柔所说的,便是此事。
曹睿本就怒气难消,听到高柔不但不支持自己,反而劝谏自己停止征发民夫。
他当下就是厉声道:“宗庙之事,国之大事,高廷尉,汝过矣!”
高柔寸步不让:“陛下,臣说的是兴修宫殿之事。”
曹睿怒气再也忍不住地涌上脑门:
“昔日文皇帝征吴,皇太后守后方行宫,遇降大雨,水淹行宫。”
“皇太后以尊贵之躯,为了士吏百姓之心,不得不安身于水泽之中。”
“如今宫院,多有漏雨,若是再遇先前之事,难道高廷尉又想让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再安身水泽之中吗?”
“果欲陷朕于不孝之地,为天下所弃耶?”
高柔连忙伏地:“臣不敢。”
“不敢还不退下?”
曹睿斥道。
中领军杨暨起身,站出来躬身道:“陛下,蜀吴二国刚刚誓盟,正是士气锋锐之时。臣以为,陛下不若先忍一时,以待时机。”
“且吴有大江之险,蜀有山关之隘,陛下若是举兵向南,则蜀国自西而来;陛下若是举兵向西,则吴国举兵向北。”
“无论先伐哪边,一旦兵事兴起,则不能骤止,只会给另一边可趁之机。”
中领军统领禁军,位高权重,乃是皇家亲信方可任之。
杨暨身为将领,在军事的的话语权方面,与高柔自是不同。
曹睿亦不得不重视他的话。
“而且去年洛阳禁军在陇右一战中,多有战损,如今尚未恢复元气。”
“禁军者,国之精锐,护国之本也。若是损伤太过,如何震摄四方掌军之将?”
曹睿语塞。
“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如今陛下面有愠色,心志被怒气所塞,轻言战事,非明主所为也。”
杨暨据理力争,丝毫不给曹睿面子。
曹睿怒气愈盛:“将士既披坚执锐,自当平灭顽寇,何以能因惧损伤而偃兵息武?”
杨暨又问道:“蜀吴二国,或有山险,或有水隔,不知陛下欲先伐何国?”
曹睿答道:
“吴国有大江阻隔,先有武皇帝自赤壁退兵,后有文皇帝数次欲伐而不得渡江。”
“吴国所恃者,不过是舟船之利,水战可,陆战不能,故守有余,而进不足。”
“但蜀国不同,诸葛匹夫阴毒,趁我魏国不备,夺我陇右,断绝凉州,窥视关中,此不可不防也。”
“加之我大魏精骑冠绝天下,与蜀国战于陆上,正是长处,故先伐蜀国。”
杨暨大声反驳道:
“武皇帝始征张鲁,以十万之众,身亲临履,指授方略,犹先收民间麦豆以为军粮。”
“张卫(张鲁之弟)不过一庸人,领军守于险关,武皇帝虽有精兵虎将,军势不能施。”
“对兵三日,欲抽军还,望张鲁军而叹曰:作军三十年,一朝持与人,如何!”
“幸好天祚大魏,张鲁之守自行崩坏,因以定之。兼之汉中之战,武皇帝半年整军,入汉中不过二月,便领军而退。”
“此战过后,武皇帝曾言汉中实为天狱,可见入蜀之难,不知陛下比之武皇帝如何,敢轻言伐蜀?”
曹睿辩解道:“武皇帝不能者,吾岂敢说能?但将士请战,以为不进军取之,则二虏无以自灭。”
“故我欲让将士一试究竟,以窥贼人破绽,若是不能,天时未至,仿周武王会师盟津,再行返回,不亦可乎?”
……
在这一场议事中,群臣多是劝谏曹睿以安民生息为要,不可轻动刀兵。
曹睿虽知道群臣所说的话颇有道理,但身为君主,他已经感觉到了一种紧迫感。
去年的两场大败,再加上大司马曹休的病亡,他为了国内局势的稳定,不得不对世家妥协。
若是再这么下去,那么曹家皇权,只会再一步被世家裹胁,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为了树立权威,同时也为了减轻陇右对关中的压力,他都不得不再打一仗,而且还必须是胜仗。
曹睿注意到,群臣中唯一没有站出来说话的,唯有刘晔一人。
在重臣皆是反对的情况下,曹睿不得不暂时取消了这个朝议。
待众臣皆退去,曹睿让人把刘晔召到书房。
“方才所议,吾观众人皆不同意伐蜀,唯有刘公不发一言,不知能否可知刘公心中所思?”
曹睿问道。
刘晔看看左右。
曹睿尽屏退之。
刘晔这才说道:“臣以为,可伐。”
曹睿一听,大喜过望:“朝中群臣,皆书生耳,安知兵事?唯有刘公有胆智,言有有形,甚合吾意,请试言之。”
刘晔说道:“关中金城汤池,蜀地肥沃,秦因之而统一六国;汉高祖据之而有汉四百余年。”
“如今蜀虏尽有蜀地,又窃占陇右,以窥关中。无陇何以守关中?关中若有失,则蜀人其势成矣!”
“故陇右不可不取,蜀不可不伐。”
曹睿连连点头:“此言大善是也!”
曹睿留刘晔谈了许久,这才把他放出宫。
哪知刘晔刚回到府上,门房就报:“中领军来访。”
杨暨很是看重刘晔,与之私交甚好,经常来刘晔府上。
看到刘晔终于从宫中回来,便开口问道:“子扬当真是让我好等。”
刘晔脸上堆起笑容,亲热地说道:“劳休先久等,是我的过错。”
杨暨脸上带着些许焦虑:“今日朝议,众人皆劝陛下不可轻易伐蜀,唯有子扬默然不言。”
“我此次来,就是想问问子扬心中之意:究竟是赞同伐蜀,还是不赞同?”
刘晔正色道:“今日朝议,群臣皆曰不可伐,尽言伐蜀之害,吾又岂会不知?”
“尤其是休先,以武皇帝之言以劝陛下,实乃正理,故蜀地万万不可伐也!”
杨暨松了一口气,笑着看向刘晔:
“朝议过后,陛下独留子扬,可见陛下对子扬的看重。”
“想来能劝陛下熄了轻动刀兵之意的,非子扬莫属。”
“既然子扬说不可伐,那定然是劝过陛下了?”
刘晔点头:“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