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两队各自上山,分派的位置是南北两个山头。
众教官看着他们的状态,觉得结果会有点惨不忍睹。
红队一群人气宇轩昂,脸上写着稳操胜券四个字,状态很是轻松。而白队一群人萎靡不振,看着就是没好好休息,上山的时候更是低着头,半句话没说。
虽然吧,虽然他们知道白队的指挥是连胜,但双方的实力差距客观存在,指挥也是学生届里的佼佼者——当然也只是学生届里的,加上这诡异气氛的影响,心中默默为连胜点了一排蜡。
原本红白阵营战,教官们是会堵到监控室里进行观战再分析的。这一次不是鲁明远也在山下嘛,人专业的数据分析师可以更完美地重现战局,他们就选了一个露天的位置,请他将屏幕外方,然后美美地坐下围观。
鲁明远建模,是用的山上真实数据为基础——用了他和周师锐好些时候,才重新勘察完地图,设计出来的仿真模型——然后根据各学生的定位进行套用,数据分析标识。
一般数据分析师建模,都是为了更简单地展示战局,所以地图上的各点会选择尽可能的简略,行动或者交锋也是用断层式的线条来表示。
简单又直观的变化数据对指挥来说是好事,但从可观性来讲就没什么了,只会显得很枯燥。
所以他又让季班去监控室接了两根线过来,顺便也把山上的监控放到空地上,哪边精彩,他们就播哪边。
这小日子潇洒的。
连胜带着队伍走到双方分界线处,又继续朝着己方阵营的方向朝里靠近。选了相近的位置,暂时停下来。
四百多人乌泱泱地凑在一起,那场面还是挺壮观的。
他们等着连胜做做战前动员,然后滚去排队就位。
连胜搜寻一圈,找了颗尽量圆润的石头,然后一脚踩上去,喊道:“都醒醒醒醒!还觉得困的话,我可以抽你们两巴掌。”
众生抬起头看着她。
“没有困啊教官,就是觉得浑身无力。”
“也不是无力,就是觉得四肢发麻。”
“不,我还想再学习学习。”
连胜问:“昨天教的都记住了吗?”
众生点头:“记住了。”
连胜将随手折的树枝拍在手上,说道:“这一次,每一支队伍,我都排了至少一位数据分析师,我告诉你们千万别把他们给弄丢了,他们就是本场比赛获胜的关键。当然,他们的体能或许无法成为本场比赛的主要战力,更重要的,是互相间的配合。敌军就要教给你们这些主力了。”
连胜指着他们道:“我不管你们是后勤的,指挥的,步兵的海军的还是空军的,我都很看好你们。坦白说教官这辈子没怎么输过,别让我再刷一次下限记录,我会不高兴的。”
矮个里面拔高个,在这边的队伍里面,他们也很看好自己。
那学生盯了她很久,最后忍不住问道:“教官,你不带枪吗?”
看着腰上连把手枪都没有。
连胜说:“不用,我说了不会攻击他们。不然多欺负人。”
众生闻言意气不忿,集体骂道:“对面太无耻了!这样的要求也提得出来吗?”
他们最牛逼的战力一句话功夫就忽然没有了,想到教官对抗赛中,教官们能以一敌十的壮举,众白队成员感觉自己错失了一个连!
“跟对面什么关系?我自己提的好吗?”连胜掰断手里的树枝,说道:“我还要脸,一把年纪了,不好意思亲自对他们下手。而且如果我出手了,那性质就不一样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靠着自己的水平,反转式的赢他们一次。这样以后说起来,你们自己脸上更有光,”
学生们喊道:
“教官,想想我们吧,我们可以不要脸的!”
“教官请你保证,我们最后不会负分收场吧……”
连胜不管他们,继续说道:“你们各队的队长就是数据分析师,在发生移动的时候,队长记得随时报位。每五分钟至少报告一次位置。位置变动剧烈的,每一分钟报告一次位置。划区出现变动的,立即报告位置。一起行动的只需要一个人报告就可以。打报告的正确格式请不要忘记,以便我们准确获知信息,我们要建立一个实时准确的数据库。所以,指挥们的任务重大,注意时刻保持警惕。看管好自己的队友,别让他们野性萌发,在山林里乱跑啊。”
连胜说:“不管是多么混乱的局面,所有人必须跟着自己队长行动!我再说一遍,要么你就干脆死在原地,要么你就给我紧紧跟上队长!”
听着的几位队长先是愣了一下,犹豫道:“这么频繁的报位?是不是不大好?”
他们现在分成了近三十个队伍,基本是两三个队伍一起行动,但是战局真正活络起来的时候,除却保管物资的后勤人员,各个队伍难免会被分散冲乱。到时候还一分钟一报的话,整个场面就难以控制了,恐怕公频里谁的声音都分不清楚。
教官如果不能抓取到有效信息,并进行合理引用,出现任何动摇,只会导致场面恶性发展。
而他们这边可没有机械设备用以记录,副指挥要纯靠大脑进行的位置判断啊!拿人家当什么使了?
他们怕连胜话说得太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连胜看着他们,跳下了石头说:“说真的。很少有怀疑过我的副指挥。以前倒是经常有人会怀疑我。”
“你们现在很没有自信啊,当然多数原因在于我,你们不够信任我。”连胜朝着学生的队伍里走去,然后试着伸手推了推树:“我也不说什么动员的话了,大家来点真情实意的。”
学生将目光对准她,疑惑道:“教官,你在干嘛?”
连胜说:“挑颗小树苗霍霍。”
她选了一颗相对来说比较脆弱的树,用手晃了晃,上面的叶子簌簌而落,它也止不住的震颤。连胜朝着正面的同志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让开。
同学们不明所以,但在前后同学推攘间,还是慢慢后退,让出了一条宽路。
连胜活动了一下手指:“人说什么?一根筷子折不断,十根筷子抱成团是吧?”
众生看着她,脑子忽然顿住了。一个诡异的想法从他们脑海中冒出,一经出现,就再也抑制不下去,让他们忍不住想捧腹大笑。
“哈哈哈教官你以为你是鲁智深啊?你也要倒拔垂杨柳?”
“教官我给你松松土先吧。”
“教官我下山帮你问问有没有斧头?”
“教官别闹了准备时间都快到了。”
连胜脱下手套,将袖子往上卷起一点。然后在手腕处拧了一下,小手指的地方开始变得尖锐,成了一把名副其实地手刀。
看见她的手臂,所有学生当即噤声。说不清是被吓得还是被震撼的,眼睛死死盯着,喉结滚动,都忘了眨一下。
山林间诡异的安静,还能听到不远处红队成员随风传来的口号声。
她的手臂就是比她的人出名。因为她不喜欢露面,所以任何镜头跟访谈,都是拍的上半身。
没有比她的手臂更有噱头的宣传点了,何况那条手臂看起来很酷不是吗?
这导致有段时间哈里都管她叫“铁壁阿童木”。
连胜本人没有对此做过任何澄清和说明,而民间的群众又不缺乏想象力,于是事情发展就非常美丽了。
身为凡人中的一员,这群学生们听过关于那条义肢各种版本的传说,那些被夸大了的,作为网络段子开始流行的由来。
譬如连胜是如何徒手堵住机甲的炮筒,孤身拯救一座城池,然后导致左手被废。如何在枪林弹雨中穿行,忍痛废除敌方一个又一据点,然后导致左手被废……
在各种反人类反物理规律的壮举下,在连胜左手被废数百次以后,她已经成为了活在网络表情包上的人物。
他们对义肢的了解不深,只觉得那是带着浓厚悲壮色彩,萦绕着遗憾情绪的存在。
连胜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甩了甩手腕,找准方向,直接一记劈了过去。
那原本就走向老弱病残的小树苗,歪歪扭扭地摇晃了一阵,然后轰然朝前方沙土带着落叶扬至空中,扑在两边学生的脸上。前排的几位学生呆若木鸡,愣愣看着它的残骸倒在自己脚边。
耳边还是树木倒地时的声音。
“砰”
“砰——”
“砰啊!”
那可能是大脑爆炸的声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