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一滴滴的落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上,那树竟似有灵性一般,将鲜血吸收干净,枝叶愈发苍翠葱郁,而男子的脸色却愈发苍白。
楚千凝努力想要看清他的容貌,却总像是隔着一层面纱,瞧不真切。
心,猛地揪痛。
“呃……”手覆在心口上,楚千凝痛的蹙眉。
“小姐,您怎么了?”轻罗赶紧过来扶起她,却见她脸色苍白的骇人,额头上满是冷汗,“您是身子不舒服吗?”
“扶我去榻上。”
“是。”
勉强借着轻罗的力气站起身,楚千凝的气息已经不稳。
见状,轻罗也不问她,一把抱起她就走向了内间,将她放到榻上之后又赶紧倒了杯热茶给她,“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如今遏尘已经搬去了钦阳侯府,怕就是着人去请他也必不肯来。
说着话,轻罗起身欲走,却被楚千凝伸手拉住。
“不必去。”
“可是……”轻罗还欲再言,又恐惹楚千凝费精神,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皱眉看着她强自忍耐的模样,心下愈发难受。
楚千凝闭着眼睛斜倚在榻边,手中紧紧握着那颗菩提子,神色很是痛苦。
第一次从外祖母手中接过这颗菩提子,她就曾看到一个画面。
男子手染鲜血,指尖执着这颗菩提子,笑的心满意足。
她不解其意,不明其理。
而今……
却似乎猜到了什么。
或许她的重生并非是上天垂爱,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想想也是,这普天之下有那么多的可怜之人,比她更惨的人也比比皆是,何故老天爷只偏疼她一个人呢。
给她机会的,不是上苍,而是那个男人。
一个,她不知名姓、不知长相的白衣男子。
缓缓的睁开眼睛,楚千凝将那颗菩提子拿至眼前,却见原本黯淡斑驳的佛珠竟好似新生了一般,不似之前暗沉。
虽然尚有些旧年血迹未退,但已消失了许多。
究竟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小姐,您觉得如何?”见她恢复了些许精神,轻罗扶着她轻轻起身。
“好多了。”
“您……”
将那颗菩提子紧紧攥在掌心里,楚千凝对轻罗叮嘱道,“此事勿要告诉旁人。”
“是。”
“夜深了,睡吧。”轻叹了口气,她的眉宇间是无论如何也化不去的忧愁。
轻罗点头应下,心下虽担忧,却又不知该如何开解。
惟愿……
小姐万事顺遂。
*
翌日,建安城中流言四起。
有人说容府的二小姐被采花贼给掳走了,也有人说,容府的二小姐乃是命格孤硬之人,身带煞气,会为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单看容府近来接二连三的麻烦便可知,传言未必有假。
空穴来风,必定有因。
消息传到容敬耳朵里,气得他面色铁青,差点就冲到望月居去责骂容锦晴了。
此事一出,他哪里还能将她送进宫去!
不受宠爱事小,被陛下怀疑他有异心就事大了。
好在……
他手里还有容锦仙。
近来宫中多有传闻,似是陛下有选秀之意,只是碍于之前二皇子的事情,这才耽搁了下来,想来不日便会有圣旨传出。
届时只要将容锦仙的名字递上去,不怕选不中。
只不过——
老夫人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坐在书案后思量了许久,容敬这才起身往外走,径自去了棠宁苑。
他在老夫人房中待了好一会,没人知道他们母子聊了什么,就连素日备受老夫人信任的赵嬷嬷都被赶了出来。
楚千凝在梦安居听闻此事时,表现的很是淡定。
流萤说完后,轻罗不禁奇怪道,“小姐难道不好奇他们说了什么吗?”
“小姐那么聪明,肯定早猜到了呀。”冷画古灵精怪的笑道。
“偏你又知道了……”
“她倒是没说错。”楚千凝淡淡笑了下,眸光很亮,“容锦晴清誉受损,已经是一颗弃子了,舅父自然要另作打算。”
“什么打算?”
“弃车,保帅。”
在容敬眼中,容锦仙便是他即将要“弃”的车,但此“弃”非彼“弃”,而是利用。
利用容锦仙进宫争宠,以此保住他的地位和荣华富贵。
甚至——
还有容景络的将来。
不过,他不会这样对外祖母说,他会营造出一种他也左右为难的假象,一边是容府的兴亡,一边是容锦仙个人的命运。
两厢比较取其轻,这就是容敬的说辞。
“奴婢不懂,究竟谁是车,谁又是帅呢?”冷画觉得容锦晴像是那个“车”,但仔细想想,似乎大小姐也一样。
“流萤,你说呢。”楚千凝忽然看向流萤,后者明显一愣。
怔怔的看着自家小姐,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犹豫道,“奴婢以为,除了一人以外,其余人在老爷眼中,都是车。”
“谁?”
“他自己。”说完,流萤低下了头。
似这般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事情,她是第一次做。
以往她从不参与,因为心里始终恪守着尊卑,即便已经隐隐知道老爷为人如何,可心里的那道坎儿终究跨不过。
小姐今日有此一问明显是刻意为之,目的就是让她明辨是非,不要盲从。
也为了让她明白,她的主子究竟是谁。
满意的点了点头,楚千凝笑着转向冷画,“可明白了?”
“明白了……”想到什么,冷画满眼崇拜的望着流萤,“流萤姐姐,你眼睛可真毒。”
能看透那个伪君子,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