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攸轻轻叹口气,他道:“这位孔大人行事雷霆,却越了流程。人死因尚且不知,仵作不曾露面,却先拿了人。”他抄拢了拢青衫袖,道:“不合律。”
“只有我等自请仵作前来”
“不行。”钟攸道:“蒙馆不是按察司所属,又是时御亲友,凭什么碰尸身?除非刘家自己要求仵作剖查,否则再过几日,尸身延时,就是按察司的仵作来了也查不出东西。”
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草草结案,让时寡妇赔命?
回蒙馆后钟攸与蒙辰一同在小院子里走了两圈,没有叫其他人,连时御都留在了馆中。
钟攸没有入屋,他仅仅站在阶下顺着破门往里望。
“先生是见惯风浪的人。”蒙辰背着手站在一旁,问道:“这儿地如今最安静,老夫只能在这里听先生高见。”
“专程要蒙叔陪我来一趟。”钟攸道:“我没什么本事,也不会查案,更无权插手。我只有疑问,想求蒙叔为我解惑。”
“先生请讲。”
钟攸默了默,才道:“刘万沉可与时御相识?”
“识。”
“刘千岭是谁?”
“刘万沉胞弟,早年清水乡文采第一。”蒙辰似乎猜到他还会问什么,便道:“曾与时六之父时亭舟为同窗。”
两人俱是一静。
许久后钟攸才道:“刘千岭是怎么死的?”
另一头。
时御在廊下坐,一只猫跑过来,蹭了蹭他的手臂。时御抬手轻碰了碰它的耳,深眸放空。
苏硕在侧想说什么,时御先开了口。
他道:“她杀不了人。”那指尖又轻碰在猫耳,道:“她没有那个胆子。”
“若是这位孔大人也知道就好了。”苏硕盘腿,“若是”
“大哥。”时御停了手,那猫见他没动作,又转了一圈,跑掉了。他低声道:“刘万沉看见了。”
苏硕一滞。
时御的眸深不见底,清清楚楚倒映着他的愕然,他听见时御稳声平静道:“我杀刘千岭的时候,刘万沉看见了。刘家的地窖口结了冰,刘千岭滑下去撞破了头,我扳断了冰棱,穿过了他的眼睛。他竟然还活着,一直喊声求救。我堵住了他的嘴。”
凉风吹动时御的额前碎发。
下午的秋日正暖,可又在这一阵凉风里令人毛骨悚然。
时御道:“然后割断了他的喉咙。”
苏硕猛然扑过来,压下时御的身,厉声喝道:“你乱讲什么!”他怒道:“时御,休要再说了!”这五大三粗的汉子手有些抖,他强按住时御的肩头,急促道:“你怎么回事!”
时御推开他的手,直起身,脸上有些漠然,道:“刘万沉听见了声音,他在地窖口看得一清二楚。刘千岭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他没有下来,也没有出声。但他什么都看见了。”
“那又如何,如今他、他人——”
“但他还敢找上我娘。”时御冷静道:“他一直躲在清水乡,甚至不敢靠近莲蹄村,我只要回到长河镇他就会龟缩回清水乡。他不敢露面,他怕成为刘千岭。那他为何又来了?在现在,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是有人对他说我不在,还是有人对他说我死了?”时御缓声:“大哥,这件事里有人要他死,还要拖进我娘,再拖出刘千岭,甚至拖出时亭舟。”
杀了刘万沉的人。
就是这个人。
苏硕已经瞪直了眼,他粗声道:“刘千岭畜生行径,谁在为他翻旧账?他死后刘家都是刘万沉说得算,谁又能杀”
苏硕的声音戛然而止。
“刘清欢。”时御黑眸锐利,“还有一个刘清欢。按察司推迟仵作剖查,那我只能确定一件事。”
刘万沉的尸体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