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在里屋对镜照了半日,又让绿荷帮她左右检查过,确定没有问题,这才放心出来。到了帘栊下青裳又忽然走来说聂氏请她过四房一趟,便又只好侧门出来,往四房里去。
今日来客甚多,分男女在内外院安坐。婉华也携了两个儿女回来了,正与谢氏王氏阮氏在海棠院陪一众年轻女客。琉璃不知聂氏急急寻她何事,为免遇着人耽搁时间,便走了海棠院后的巷子。才进了后巷,便见院墙底下一个着粉衣的少女在那里左顾右盼,眉目下还有些焦急之色。
琉璃看了两眼,觉得十分面生,于是上前道:“姑娘这是在等人么?”
少女怯生生打量了她片刻,福了福道:“我迷路了。敢问姑娘,海棠苑要怎么走?”
琉璃瞧了瞧院墙那头海棠苑的屋顶,再看了眼她。合着这姑娘是头回来何府,看她年纪也与自己差不多上下,却不知她是哪家的闺秀?这俏生生的模样,下人又不在身旁,若是被谁冲撞了就不好了。遂含笑说道:“姑娘尊府是哪家?我送姑娘过去便是。”
那少女听她这么说,也知道定是遇上了主家的人,连忙道:“那敢情好了。我是东阁大学士的女儿,姓骆,闺名明珠,我是随嫡母与二姐一道过来的。方才我们被贵府上的人迎到内院后,我因为要找地方洗手,故而与她们走散了。方才一个人走到这里,正巧碰上姑娘,敢问姑娘是?”
琉璃听她说嫡母二字,便猜得她竟也是个庶出,只是庶女能够随着嫡母一道出来赴宴,这脸面不算小了,当下点头道:“我是何府大老爷的三女,也是无意中打此路过,骆姑娘叫我琉璃就好。”说罢微笑引着她往海棠苑去。
出了巷口往右一走便已到了,琉璃原是要领着骆明珠去找骆夫人,哪知到得廊下就见何廷邦急匆匆过来:“燕丫头那里有些小麻烦,我进不去,也不知为的何事,还请九妹妹速速过四房一趟!”
四房这位少爷原是位极端正的君子,眼下不顾一切地冲进内院,多半是燕华又出什么夭蛾子了。琉璃也不想何府在这当口因她失了面子,可又还碍着骆明珠在此,略想之后也不顾那么多了,遂与何廷邦道:“这位骆姑娘是东阁大学士府上的千金,如今要上海棠院去,五哥哥送一送。我这就上四房。”
何廷邦迟疑地看向骆明珠。骆明珠不过十三四岁,虽然早到了男女大防的年纪,但众目睽睽之下,面前这少年又是此间主人,知道琉璃这是有急事要走,也不能耽误她,不过让这人引个路,也不怕什么。便爽快地点头道:“如此便请何公子引路。琉璃妹妹有事去忙便是。”
琉璃原想她若不乐意也由不得她,自己已把她托付了人,这时候定是要走的,但是她这般痛快,倒颇对琉璃的脾气,遂冲她笑了笑,利落地走了。
才进四房大门,便听燕华气躁的声音传来,而聂氏则带着哭腔焦急地在旁相劝。
门下丫鬟见得琉璃到来,连忙地进内禀报,琉璃到得廊下,聂氏就已经跨出门来,苦着一张脸与她道:“琉璃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这不省心的东西!”
琉璃一面进屋一边道:“怎么了?”一看地上满地的瓷碎,衣服也扔得四处都是,而燕华穿着喜服坐在床上,圆瞪着双眼看着她。“马上就要当人家新媳妇了,你这是闹什么?”
聂氏随后进来,气急道:“这死丫头今日不知抽了什么风,忽然说我给她备的头面不好看,非要我再去弄一副来!这会子可让我上哪里弄去?她这哪里是我的女儿,简直是投胎来要我的命的!后来又非让我把你喊过来,我只得从了她,如今你也来了,倒看她要如何!”
琉璃皱眉往燕华看去,目光才落到她身上,她已立即从床上冲下来,大步到了琉璃跟前,咧开嘴道:“余氏当初给过你一对八宝镯是不是?你把它给我吧!”
琉璃不客气地把她伸过来的手挥开:“你疯了吗?”
燕华忽然变了脸,声音尖锐地在她耳边吼道:“把它给我!”
琉璃冷笑起来:“莫说那镯子老早就被老太太收了回去,就是没收,我也不会给你!你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好,准备奉远伯府前来迎亲吧!”
说着琉璃便要走。燕华突然从后扯住她衣领:“你把它给我!”将她拽过来,而后再伸手去扯她的衣襟。她脸上几道浅红的疤痕虽然有脂粉掩饰,但是近看之下仍然看得明显。琉璃眯起双眼,握住她手腕将她猛地摔开,语气冰冷道:“你这辈子就是输在不安本份上,凭你的所作所为,只是脸上落几道伤疤已是轻饶了你,你以后进了奉远伯府要是再这么疯疯癫癫,连累了何府,你会落得比现在惨上十倍的下场!”
“你威胁我!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居然威胁我?你知道那镯子是什么来历吗?那是当年太后所用之物,你只是个卑贱的庶女,有什么资格带那八宝镯?只有我,我是奉远伯夫人,我才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