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是去年闹出一场风波,导致嵩山满门失踪的当事人,刘正风和曲洋。那个奉茶的丫头,是曲洋的孙女曲非烟。
曲非烟先将茶奉给两个老爷子,这才转头冲着朱厚照福了一福:“民女曲非烟,见过陛下!”
朱厚照好奇了:“你认得我?”
曲非烟点头:“那天殿下和王部长他们去码头接驾,民女躲在人群里也瞧了一眼。陛下,杨阁老,程帅,请几位入内奉茶。”
后面那个跟了好几天的司机有点凌乱,扯着旁边伙计的袖子:“那个黄公子,真是陛下?就咱们大明那位?”
伙伴脸黑如墨:“还有谁能做殿下的哥哥?”
“那个杨阁老,真是阁老?”
“哈!”旁边伙伴开心了:“原来你不晓得他是谁?哎哟,笑死了。这几天还道你刘二毛长进了,敢把阁老呛到不出声……”
司机吓一跳,脸色腊黄,两腿直打晃:“这可怎么办?”
“你这不长进的货,早前呛人的时候那么大胆。如今怎么又怕事了?就算他是阁老又如何,这里是南海,又不是京城!”
“不是这事,我是听人说过,那杨阁老以前是陛下和国师的师傅呐。我不怕得罪阁老,可是我担心冒犯国师的师傅呀。”
“那你不怕得罪陛下?”
“怎么会?人家陛下又没说咱们南海坏话,更没挑国师的刺,我想得罪他也没机会呐。”
“那要不然,让曲姑娘去说个情?我瞧着她好像和杨阁老说的挺好。”
司机也回过神了,仿佛想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摇摇头:“还是算了!得罪阁老有什么了不起,最多给国师臭骂几句。让她去说情?我怕阁老出不了这个门。回头闹出人命来算谁的?”
嘿嘿……
一群随从在后面嘀咕的猥琐,倒是很快把身份上那点惊讶消除了。
说到底,什么皇帝、阁老,这里是南海,又不是中原,官场上那一套,没用!
朱厚照等人这会也和曲洋、刘正风聊的开心。
只要不涉及具体事务,扯这种虚无缥缈的音乐理论,那是传统文人强项,各种天人感应、乐理便是天理之类的屁话,滚滚而来。
说的人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听的人眉开眼笑,如痴如醉。
曲非烟在旁边听了几句,愁眉苦脸的撤退。
经过那群国师府司机杂役等人附近,这帮人连忙整衣肃立,恭恭敬敬行注目礼,直到曲姑娘背影消失才缓过气。
杨廷和坐的位置正好瞧的真切,有点奇怪:“南海风气,竟是女尊男卑么?”
刘正风表示不明白:“南海向来提倡男女平等,并无尊卑之别。杨阁老何出此言?”
杨廷和这几天被那几个家伙气的不轻,可是瞧见他们对一个姑娘奴颜婢膝,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自己连个丫头都不如!
“国师府那几位,方才对曲姑娘可谓恭敬至极。若非女尊男卑,岂会如此?”
曲洋和刘正风对视一眼,打个哈哈:“那是劣孙女去年力压群雄,在南海第一届辩论大会夺冠……”
杨廷和脑袋嗡一下,登时想到了那天差点把他说到自闭的阮四郎和熊大元。
那两个还只是县里头名辩手顺便调教了几天的粗胚,这个曲非烟,竟是整个南海辩论大会魁首!
幸好幸好。
刚才没和她起冲突,要不然……反正,杨廷和自己都不看好自己。
朱厚照是真的好奇了:“竟然还有辩论大会?争这份口舌之利,意义何在呢?”
刘正风苦笑:“陛下,这世间事,不但要做的好,也要能讲的好才行。草民昔日,便因口拙,吃过大亏。”
朱厚照点头:“嵩山派那事?朕看过锦衣卫的秘报……可是为此,就要特意搞个辩论大会?”
曲洋解释:“国师行事,有如天马行空。在未见其效之前,旁人往往不得要领。不过这个辩论的事,草民倒曾听他们说过几句。别的不说,只是与中原来客分解南海政策,便是奇功一件!”
刘正风也附和:“对对,是这个理!中原来客,往往固执己见,抱残守缺。若遇上我等嘴笨的,几句祖制、传统,便让人心生错觉,以为所作做为有违天地正道,仿佛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实则天地正道,哪里便是那么几句话可以说的清楚?有了这些辩论会出来的苗子,我们南海不光在做事上能胜人一头,就连这舆论上,也不输场面。用国师的话说,这叫抢占道德制高点!”
曲洋又补充:“国师说过,舆论阵地,你自己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占领。明明我们做的是正义的事,要是因为被人扣顶帽子,泼几盆污水,就搞成过街老鼠,岂不冤枉!”
朱厚照表示学到了新姿势,可是旁边的杨廷和却心如死灰。
一个熊大元,就能啐的他堂堂阁老差点自闭,而这还只是辩论会间接影响到的家属!
太可怕了。
南海在成体系的,培养专门人才!
想想吧,一个熊大元加个阮四郎,就能让阁老败退,要是冒出一群远胜他们的职业杠精……
那画面太美,不敢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