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盛千夜又打开手机翻找了很久,给林洛桑看赵璇雅的照片“裴寒舟的妈长得也是真漂亮啊,标志的美人,从小含金汤匙长大的,你瞧这娇贵感都要溢出屏幕了,感觉在压着豌豆睡一晚,身上能给压出淤青来,豌豆公主本豌豆。”
她凝神看了许久,那双眼睛竟同裴寒舟的有几分孤傲的神似,都带着些强势的侵略性。
骨相瞧起来确实很像,但又有哪里是全然不同的,她说不太上来。
纪宁脑袋抵在林洛桑肩上,柔声道“裴寒舟运气真好,遗传的都是好基因。”
“裴寒舟自己也厉害好不好,脱离原生家庭可以把事业做得那么成功,多少富二代在父母的庇护下都飞不起来啊,风一吹就摔骨折了。”
身旁的盛千夜还在和纪宁谈天说地地闲聊,林洛桑看了看自己手上印着烫银标志的vaa手提袋,又抬起头,望向更前方的天幕。
天色有点阴沉,好像快要下雨了。
林洛桑回家之后没多久,男人也抵达了客厅,但很快他去三楼开会,她独自窝在沙发旁写歌。
写了会儿,她突然想起来今天买的东西还没拆,赶紧把袋子扒拉出来,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战利品,而后揭开香水盖子喷了几下,让自己沐浴在温柔的花叶香气之中,心情也更加舒适了些。
不期然,身旁楼梯传来男人的脚步声,她盖上盖子抬头去看,发现裴寒舟正巧走到桌边喝水。
他手边还放着小助手洗好的车厘子,林洛桑觉得有些渴,走过去吃水果时也没有放下爱宠,准备给裴寒舟展示一下自己抢到的全世界最后一款限量。
结果还没走到他旁边,甚至拿车厘子的手都还没伸,男人眉头一皱猛地后退几步,转头看她时竟带了几分陌生。
他从来不会对她的靠近产生排斥,这是第一次甚至没看清就退了步。
林洛桑懵了片刻,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再度靠近,就听见他极为沉冷的嗓音
“你喷了什么”
“香水啊,你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林洛桑把手指抵到自己鼻尖闻了闻,试图发觉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否明显,但其实很淡,她很努力地才能闻出一丝,奇怪道“你鼻子这么好,这都能闻到”
男人用力地敛起眉头,一贯好看的眉眼落下几分阴翳和稍纵即逝的痛楚,似是头疼欲裂,他手腕抵着额头不住地向内按着,呼吸都有几分紊乱,足下步伐晃了晃。
林洛桑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以为是香味触发了他的某项隐疾,连忙后退了几步,手下意识想要搀扶他,却又生生收了回去,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呼吸急促,手抵着桌沿反复用力,手臂上青筋浮现,鼻尖竟渗出了层薄薄的冷汗。
林洛桑吓得不轻,飞奔去茶几上拿手机,找了半天才找到管家的号码,还没来得及拨出,听得楼梯间又传来拖沓的响声,是他扶着楼梯在快步往上走。
裴寒舟走得很快,就像是在逃离某些可怖的回忆。
她哪里见过这种突发场面,拨电话时手都在抖,控制着让自己尽量简洁地阐述了当下发生的情况,而后让管家先上楼看看。
不到一分钟管家就顺利抵达,很快给她传来内线电话“夫人不用担心,先生已经好很多了,现在正躺在床上休息。”
林洛桑想起方才的画面仍心惊胆战“真的没事吗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
管家给她打安神针“先生说不用,您放心吧,他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她“哦”了声,这才放下电话,看向桌上摆着的那瓶经典款女香。
她今天和以往并没有任何不同,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讲一句,唯一不同的就是试了这款香水,也被裴寒舟敏锐地发觉了。
难道他很排斥这款香水
可这不是她母亲的得意代表作吗
她越想越糊涂,但所有可能都指向这瓶花叶香水,她也只能先将它送到门外,然后打开门窗透气。
为了避免再引起裴寒舟不适,她还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浑身上下的香波都换成了惯用的铃兰香,妄图驱散自己身上所有的花叶味儿,揉揉搓搓了一个半小时才出来。
她吹完头发的时候,裴寒舟也休息好下楼了。
她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攥着毛巾的手无意识胡乱摩挲着,摸着自己毛茸茸的发根,总觉得有那么点儿抱歉的意思,没想好应该有的开场白。
是男人先开的口,他掩唇咳嗽了两声“怎么这么冷”
“我开窗户了透气,”她把玩着吹风机的线,抬眼问,“你好点了吗”
“好点了,”他垂眼道,“没事。”
林洛桑往前面指了指“那你去沙发上坐着休息吧,如果还有不舒服就告诉我。”
男人坐上沙发,看她在卫生间里忙来忙去,最后踮脚把吹风机放在架子上。
目光飘向雾蒙蒙的浴室和她微湿的发尾,才发现她洗过澡了。
裴寒舟拍了拍沙发“过来。”
林洛桑趿着拖鞋缓步走近,有点忸怩和逃避,距离他还有三米时猛地停下,“等等。”
然后她抬手,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手背手臂连同指尖闻遍,甚至连头发也没有放过,小鼻子一耸一耸,像只荷兰鼠。
“没有味道了。”她说。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见她的声音“那你等会再出问题就不关我的事了。”
“”
气氛总算轻松不少,她坐到他旁边,定着头,用拖鞋轻踢着脚边的沙发柱,道“你对玫瑰也过敏吗”
“不是。”
“我喷的那个是”她解释,“你妈妈之前做的那款香,很红的那款,卖了二十年还畅销。”
“我知道。”
再无多言。
最后,裴寒舟说“以后不要喷那个了。”
“别的都不要,还是,只是那一款”
“她做的香水,都不要用。”
微妙的氛围在厅间扩散,她有很多话想问,可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又觉得是自己越界,最后只是点着头答了声好。
林洛桑从抽屉里拿出遥控器,想开着电视缓解一下气氛,刚调了个频道,听见男人低声问“刚刚是不是吓着了”
她摸了摸后颈,道“是有一点,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
“不是你的错,”他道,“不用自责。”
她感觉男人似是还有话想说,但最终他只是揉揉她的头发,说“忙完了就上去睡觉,我去卧室等你。”
“嗯。”
尽管那瓶香水是她喷的,但一贯毒舌的男人竟没有任何怪罪她的意思,这一时间让林洛桑有些意外,还以为他只是脾气没上来,直到晚上入睡前,在键盘和翻书的声响中,男人侧头问她“你之前说的机器人想要哪一种”
昨晚她说到机器人只是心血来潮觉得可以用,本准备今天具体思索一下方案,结果被方才的突发事件一弄,没了构想的心思,只能修改着编曲里的细节。
“那个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和你说。”
“嗯,如果需要做程序上的修改可能来不及,我到时候让秘书发给你主要分类,你可以参考。”
她正想说我们不是加了微信,又想到自己伪装成了文件传输助手,所以只是点点头,没有拆穿自己。
次日下午,视听盛宴的主题会议和抽签录制顺利召开。
为了公平起见,节目的表演顺序一般都是抽签进行,但有时候为了捧内定选手,会提前小修一下节目规则,让力捧的嘉宾拥有比较靠后的排位。
毋庸置疑,这次导演组也找到了林洛桑,问她要不要修改规则,放她最后一个上场。
她不太喜欢搞特殊化,加上觉得麻烦,便说不用,沿用往常的规则就好。
抽签的art也算在录制里,这一部分会剪进电视台的正片,也会当做网络版的花絮来播,所以各位嘉宾都化好了妆在房间里安静等待,倪桐因为脸上有伤口,所以在下颌处挂了口罩,眼妆也没怎么上,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疲态和憔悴。
前天晚上的表演她也挂了口罩,加上声音嘶哑,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表演效果,比她平时的发挥水平要差一些。
大家随意抽签完毕,说来也是巧,林洛桑明明没有和导演组串通,最后抽到的还是好运气的最后一个,倪桐则抽到了第一个。
抽完之后大家去会议室讨论下期要唱的内容,林洛桑选择了一首藏头歌,叫释怀,整首歌都在描述主人公对于上一段感情的释怀,副歌部分的藏头连起来也是“我很释怀”,但结尾处的藏头却用词委婉地表明,其实所谓放下都是“骗你的”。
阿怪听到的时候就被惊喜到了“我好喜欢这个创意,酷”
从来都是坐在桌边不说话的希慕也点了点头“很生动地写出了女生分开时候的嘴硬,词也很高级。”
“这个想法真的蛮好的,”阿怪止不住地点头,“到时候背后屏幕的歌词再把重点句的第一个字标出来,一段放在一起,方便观众更直观地看到藏头诗的小巧思。”
林洛桑的想法与阿怪不谋而合“我也是这么打算的,等会和舞美老师说一下做个初步的,到时候排练再修改。”
大家讨论得热烈,倪桐却戴着鸭舌帽不发一言,整张脸隐没在帽檐下的暗影中,盯着某处发呆。
林洛桑以为倪桐被打击得不轻所以偃旗息鼓了,谁知散会后她去卫生间靠里的位置洗手,却意外听到外面的洗手台传来交谈的声音。
音色很熟悉,应该是倪桐经纪人和倪桐本人。
倪桐经纪人很显然急了,一个劲儿地大声说着“你这状态不行啊,这样下去怎么比赛你实力是有的,拼不到第一我们就争第三啊,拿季军也不丢人啊。”
说着说着又强迫自己有耐心一些“我知道你有落差,但一定要调整好,大家都这么厉害,你下场再不打起精神来,可就要淘汰了。这是我们目前能把握到的最好的机会了,你想就这样放弃吗”
水龙头传来哗哗水声,倪桐将遮面的口罩扯至嗓子口,用力地鞠着凉水拍打面颊。
寒凉的水毫无遮挡地直接渗进毛孔,刺骨的寒和痛难得让人清醒半分,倪桐的手还维持着开关的动作,任由水流持续冲刷,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滴一滴水珠顺着眼尾滚落,冰冷刺激着感官,她冷得微微发起抖来,但又有哪里正在燃烧。
倪桐指尖用力,牢牢地盯着某处,声音宣誓一般回荡着“知道了,我会打起精神的。”
三天后,视听盛宴下期节目的第一次排练正式开始。
林洛桑总觉得哪里有股说不上来的不对劲,自己率先练完后便留了个心眼,等到最后,看完了倪桐所准备的歌曲。
她总算知道倪桐打起的是哪门子的精神,这回她的歌词创意又被倪桐给扒了。
她的叫释怀,倪桐的就叫我不能爱你;
她的副歌藏头是“我很释怀”,倪桐的藏头就是“我爱你”;
她的结尾写“骗你的”,倪桐这回聪明的知道改一点了,没有选用藏头的句式,而是直接改成了一句平铺直叙的“我不能爱你吗,可是我爱你”。
岳辉看着眼前的情况,也无语地抱起了手臂“第一次的时候见她,还觉得她对你的喜欢有几分扮演的成分,现在我信了,她是真的爱你,她眼里只有你,除了你别的女人她都看不上眼,她就算死也要死在你手里。我开始怀疑了,她是不是个深柜啊”
林洛桑其实并不怀疑倪桐喜欢自己的歌这件事,毕竟很久之前聊天,倪桐就是靠对她以前每首歌的了如指掌,才让她觉得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音乐人,放下了一小部分戒备。
喜欢其实会带来潜意识的模仿和学习,但倘若过了度,再加上二人之间的利益关系,喜欢和参考很容易就走向了变质的道路,成为滤镜下无休止的复刻。
小暖提议“要不跟导演说吧,赶紧给她安排个病让她滚蛋,就说有事录不了了。”
“不瞒你说,在听到她副歌的那一刻,我也是你这么想的,”岳辉松了松脖子,若有所思道,“但我刚刚突然不那么想了。”
林洛桑转头“你怎么想”
“留着呗,就这样让她滚蛋也太划不来了,突然销声匿迹哪有正面batte有意思,”岳辉挑着眉尖,“既然她这么喜欢你”
林洛桑“那我换歌。”
岳辉表情瞬间凝固,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啥别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激动,冷静点,要不我们还是跟导演组说一下撤人吧”
林洛桑摇头,已经有了新的解决办法。
“既然她这么喜欢我”林洛桑勾唇笑了笑,“那我就亲自给她写首歌吧。”
其实早在倪桐用了女高音和合成器的那次,她就隐隐这样的主题和想法,但后来由于各种原因便暂时搁浅,今天又突然来了思路,打算把这个想法拾起来。
也算是,不辜负倪桐老师这么久以来的关注。
只要倪桐敢听,就一定会知道是在说她。
新思路寄生是她目前手上词写得最快的一首,仅仅只是从演播厅到回家的几十分钟车程,她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的歌词创作。
到家门口时她心情正愉悦着,感觉到里头有声音也没仔细听,哼着毛坯调子按下指纹锁。
就在锁“咔哒”一声感应开门后,客厅里也恰巧飘出一句完整的话,钻进林洛桑的耳朵
“这就是你和我说的自己的人生自己决定你的决定就是和那样一个女人结婚”
“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客厅的气氛弥漫着窒息一般的胶着,如果能再重来一次,林洛桑想,她绝对不会在那个时候听从自己脚步的惯性,踏进门里的。
她在玄关处站定时,背对着她的女人正巧回过头来。
是和裴寒舟有着八成相似的脸蛋,极美的皮相和骨相,被盛千夜誉为娇贵美人的赵璇雅。
裴寒舟的身生母亲。
虽然是母子关系,但赵璇雅却和裴寒舟中间隔着一道长长的桌子,疏离又冷漠的距离。
裴寒舟坐在那端眼神冷冽一言不发,赵璇雅虽是愤怒,却得体地只是红了耳根。
而空气中充斥的,正是几天前,裴寒舟极为排斥甚至反应剧烈的
赵璇雅亲制的,花叶香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