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像前,十二把神兵全都排列其中。而今神兵之中都有魂魄,不过想要用起来得心应手,还得好好祭炼一番才行。
好在傅杳从辞卿那里得了丹炉碎片,有附着在上面的真火相助,这祭炼起来要容易不少。至于祭炼的地点,自然就在道观里。
于是山下方家村的人发现,消失了一段时日的观主又重新出现了。不仅重新出现,每天还下山一家家店铺光顾着。有时候是她一个人,有时候身边还会跟着一个模样俊美的男人。
他俩吃完东西,通常都会去方二家的茶摊上坐上一会儿,喝点儿蜂蜜茶,听大家讲讲闲话;又或者是在书馆里一呆就是一个下午。
他们的出现,一开始还有不少人留意着。等次数多了后,大家都熟悉了,有时候还能和他们打个招呼,然后送上些驴打滚豆粉粽之类的吃食。
对于村民们的好意傅杳都大大方方的接受着,有时候东西多了,她还会去方家茶摊占个桌子吃吃喝喝。而每当这种时候,方二都会送上一壶最好的茶放到她面前。
茶摊斜对面,魂魄被束缚在石头的林秋见了,总会郁闷上很久。
他也想大吃大喝,不想只吃蜡烛。
可偏偏他没的吃喝就算了,还要成天见方家的小萝莉成天对那个倒霉鬼苏林秋献殷勤。
当初救她的人明明是他。
林秋有一丢丢委屈。
那种感觉就像明明他才是救了王子的小美人鱼,可是王子却爱上了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公主。
“你就不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吗?”林秋朝着傅杳道。他也不想其他的,哪怕……哪怕方家的丫头对他道声谢也行啊。
“能啊,”傅杳把石头招了来,踹了他一脚,“但我凭什么要说。”
这一脚林秋不痛不痒,“你就看在你总踹我的份上行不行。”
也在这时,苏林秋和方家的大姑娘并肩走了过来。方家大姑娘现在已经长开了些,有了几分玉立婷婷的模样。而苏林秋虽然内向,但他偶尔看向身边人时眼神却流露出别样的欢喜。
这种种迹象都表明着,这两人情绪已经暗生。
看着他们眉来眼去,林秋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他们……是不是已经牵上红线了?”
“大概是吧。”
“既然这样,那就别说了吧。”林秋精神有些萎靡。
见他这般,傅杳也没理他。不过在离开茶摊时,她让方二以后想起来了,可以供杯茶到石头的面前。
方二是得了观主的吩咐就会把事做的全面的人,于是此后林秋面前每日都会有一碗新茶与点心。
有了茶点的安抚,林秋对苏林秋泡他看中的妹子也就没那么耿耿于怀了。
在很久之后,方二老去,他面前没了茶点供奉,林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些茶点便是方家人对他当初见义勇为的回报。
……
雁归山脚的时间宁静而悠闲,日子就这样一日日从里水书院的朗朗读书声中溜了过去。
期间,偶尔会有来往的商人带来一些外面的消息,比如圣人身体不适皇后临朝听政等。
这些大人物的事距离小老百姓们太远太远,大家也只能是看个热闹。他们的愿望很渺小,只要世道安稳,一家人能吃饱穿暖就行。
而在夏天快要结束时,傅杳也收到了一封来自南诏的书信。
信是宁康让人送来的。信上说,镇南王确实在入夏之后就突然一病不起,镇南王府怀疑是她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因此软禁了她十多天。她虽然是长公主的身份,但身在别人的地盘上,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忍耐。
后来王府请来的十多位名医,一致认定镇南王是旧疾复发,镇南王府才打消了对她的怀疑。但多事之秋,镇南王一病倒,手里的那些人心思纷纷涌动,王府的人不敢对她太过松懈。她还是靠着当初傅杳当初留下的药,吊着镇南王的命,这才重新夺回了话语权,顺利地将这信送出了南诏。
宁康在信上感谢傅杳,并询问傅杳能不能多送她一些药。
不管这信是宁康故意写给镇南王府的那些人写,还是真的来要药,傅杳都没理会。她将信放在灯上烧了,看着它燃成一团灰烬。
很多事事在人为,她已经给出了足够的暗示,剩下的就是宁康自己的事,她不会再插手。
“观主,鱼子蛋羹来了。”江掌柜此时端着羹汤过来了,“这是您的那一份。”
赵兴泰每次做吃的,道观内众人外加钟离,每个人都会有份。
“正好想吃东西了。”傅杳现在是越来越满意赵兴泰的手艺了,比如面前这一碗简简单单的蛋羹,赵兴泰都能做出让她心满意足的口味,“不知不觉,赵兴泰手艺都这么好了。他也是时候该学成下山,继承家业了。”
江掌柜一愣,她不是没想过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但凭良心说,兴泰现在的手艺,想撑起他的泰安酒家,确实绰绰有余。
“时间真快啊,转眼都三四年了。”她也没想到当初那个来当学徒的少年,会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成长的那么快。
她俩在感叹时,门外端着香酥鱼卷正要进来的赵兴泰收回了脚步。
他呆呆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又默默转身走了。
道观里一直人来人往,原来这么快就轮到了他嘛。
他有些猝不及防。
夜晚,傅杳坐在钟离的腰上,浑身无力地趴在他胸前,“……我不行了。”炼化那道符抽空了她所有的灵力,这会儿她只能顺着钟离随波逐流。
钟离帮她将垂落的头发挽去背后,吻了吻她的脸颊,“那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合命符现在炼化的速度越来越慢,目前还剩下最后一道,他们还算有时间慢慢磨。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不行。我要祭剑。”傅杳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气息渐渐恢复了平稳。
钟离知道这个,偏偏这他还帮不了忙,“听你的。”
“有空的话,我还得在道观周围布个阵才行。”她如果转世去投胎,也不想风雨糟蹋了她这费心建起来的道观。想到离开,她下巴搁在钟离的肩膀上,道:“他们都要走了。”
从大郎到赵兴泰,一个个都在离开的路上。
“不是还有江掌柜夫妇?”
“是啊。还有他们。”傅杳像是得到了一些宽慰,她抬头轻啃着钟离的下颚,“再来一次?这次我还要在上面。”
钟离:“……”
……
这日之后,赵兴泰也和傅杳二人一般,开始经常在山下方家村出现。
从前他比较喜欢埋头在伙房钻研吃的,但现在他会和大家一起,一边吃着炒糖豆一边听大家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偶尔村里来了唱戏的,他也能跟着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
夏去冬来,一场雪落下后,便又春节将至。
这一年的春节,和往年没太大不同,道观里过年的人仍旧是那么几个。唯一有些不一样的,便是赵兴泰的厨艺已经有了蜕变之像,这次的年夜饭比之以往更水平更高。
“不错。”钟离难得每一道菜都尝了几筷子,并且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各行都有状元。你若一直保持现在的进取心,厨艺宗师,指日可待。”
“多谢钟离公子认可。”赵兴泰笑了笑,看向一侧的傅杳道:“观主呢,可有什么想说的。”
傅杳把从头碗里依依不舍地抬起来,道:“苟富贵,勿相忘。”
这一句话把在座都逗笑了。
谁也没提赵兴泰艺成下山的事,赵兴泰自己也当做没这回事,与大家举杯共饮,怎么痛快如何来。
这顿年夜饭,吃到最后,连晚上来道观点灯的方二一家还有六安先生爷孙二人都被留了下来,宴饮再次继续。
当新年的钟声响起时,道观里醉倒一片。傅杳裹着斗篷,走过醉倒的人群,倚在门前,看着天上的星斗。
“就是今年了。”一切厄运的开端,源于今年。
钟离拿着酒壶走过来,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道:“你说会把具体的一切告诉我,现在呢,有没有到时候。”
傅杳从他手里接过酒,喝了一口,也没说能不能说,而是问道:“你可知道天灾亡国。”
钟离是何等心思的人,她说了这句开口,他一瞬间就想到了许多,“天灾无非是山崩地裂、旱、涝、蝗这些,若要亡国,要么是国力积弱已久,要么就是这些继而连三或同时发生。”
大概率同时发生的只有干旱与蝗灾,干旱之后,便很可能出现好蝗灾。但同时若还有其他的天灾的话,这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两个和傅杳准备的定天阵没太大关系。定天阵管不了这一块。
说到这,钟离想到了傅侍郎。傅侍郎现在身在西南,西南多山……
“你是说,今年西南……”钟离话没说完,傅杳就已经用食指封住了他的唇,“嘘,天机不可泄露。”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
次日,大年初一。
赵兴泰醒来后,收拾好了他的东西,又去主殿给三清像上了香,再对付要行了三跪九叩大礼之后,他才背着道具往山下走去。
他的离去,早在去年,江掌柜他们心里就有准备。昨天年夜饭时,他们也有些许预感,只是没想到他会选在大年初一辞行。
“怎么这么早回,过完年再走不行吗?”杨厨子挽留道。
“现在早和十六走,不过只半个月的时间。我离家这么几年,也该回去陪陪家人了。”赵兴泰微笑道,“杨师父江掌柜,你们以后若是路过扬州,尽管去找我。就是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给观主做饭。”
“观主嘴挑,你手艺好,她以后肯定会去的。”江掌柜道。
“也对。”他是手艺若是第一,观主确实第一考虑但就是他,“那我走了。你们也别送了。”
话虽然这么说,江掌柜夫妇还是把他送到了山下。
山下方二夫妻知道赵兴泰要走之后,他们也没什么准备,只好把屋檐下风干了几年的火腿都送给了他。
“一路保重。”几人村口作别,赵兴泰登上马车,强忍着不让自己回头。
但在马车行驶出里水县城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那雪里青山间的道观已经了无踪迹,可他却觉得自己这一生最难忘的时光都被留在了这里。
……
赵兴泰离开后,傅杳便不怎么在人前露面了。没了厨子,她饭也不怎么太吃。
时间一出正月,天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起先这雨下的还挺温柔小意,令人欢喜。但是日复一日连下半月,不仅没停,反而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之后,大家都高兴不起来了。
也是在这时,傅杳和钟离再次离开了道观。
他们离开时,江掌柜恰好看到了,她追了上去问道:“观主什么时候回来?”
傅杳看了看天,道:“大概雨停的时候。”
“那您一路小心。”
“会的。”
山风拂衣,钟离为她撑着伞,两人渐渐融入这微雨绵绵中,消失不见。
江掌柜站在山门前望了许久,这才转身回了道观。
……
傅杳和钟离再次出现时,人已经在西南某座高山上。
相对于江南的雨水,西南的雨下得更大,而且日日夜夜不停,隐隐有积水成洪的势头。
在寻常人看来,要预防的是山洪。可傅杳却知道,最危险的不是这个。
山洪冲塌山体,地下灵气会不住地往外泄露。灵气一泄,灵脉不稳,很可能会引发山崩。
傅杳伸出指尖在水雾中一点,那点点雨水中都包裹着一缕灵气。草木疯长之下,是人站在了悬崖尽头。
“走吧,我们去总督衙门。”傅杳道。
总督衙门距离他们来说,不过是一步之遥。
他们出现在衙门的庭院前时,恰好傅侍郎正同幕僚准备去书房。南诏那边,镇南王据说已经是强弩之末,镇南王一倒,南诏便有了破绽,正是他出兵的时候。
不过傅侍郎没想到会许久不见的傅观主会突然出现,他当即让幕僚先去书房,自己则留了下来。
“傅观主你们是何时到的?”他寒暄道,“下人怎么都没通选。”
“不用管我们是什么时候到的。傅大人,借一步说话。”傅杳道。
傅侍郎立即明白他们会出现,肯定是有事要谈。
他当即领着傅杳二人去了后面花厅。
一到花厅,傅杳谢绝了让人奉茶,直接同父亲道:“傅大人,你信不信我?”
傅侍郎有些意外她说这话,但他也飞快表态道:“观主有话可以明说。若我能办到的,必然尽力去做。”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傅杳掐了掐手指,道:“我们这次前来,确实是有一大事要你相助。我算到三月初六将有山崩,位在西南蜀地,但是无法确定具体是哪,所以特地来提前告知你,让你做好防护。”
“山崩?”傅侍郎站了起来,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他有些不太相信。但是对于傅观主玄术的崇敬,他还是再次问道:“观主这事当真?”
“山崩只是开始。这雨已经下了半个月,少说得三月中旬才会停。雨下之后,紧接而来的便是干旱,干旱之后又是蝗灾。我不会拿这些事当玩笑开,信与不信,傅大人你自己思量。”
说完这些,傅杳便拉着钟离走了。
她没想苦口婆心劝父亲,她的定天阵就是为了这次山崩准备的。之所以会来提醒,一是让他有所准备,二其实还是为了与宁康的交易。
镇南王三月必死,南诏大乱。若是没有蜀地的兵马干预,宁康便有机会降服南诏那些人。至于能不能拿到南诏的兵权,就要看宁康的手段了。
傅杳走之后,傅侍郎沉思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傅观主。
虽然这次错过了降服南诏的机会,圣人会斥责他办事不力。但若真有山崩发生,他救的却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命。
传令让手里的部下分批前往下面各大县府传达命令后,傅侍郎苦笑:“我终究不是个合格的政客。”
……
此时,西南某处山中。
海螺老人正捧着手里的残魂,坐在山洞前看着外面大雨滂沱,道:“或许真是天不绝你。”
他的掌心里,当初被钟离打散只剩一缕残魂的辞卿,因为周围灵气充沛的缘故,魂魄竟然渐渐被修复了不少。
“……救我……”残魂发出微弱的呼救。
“救你吗?”海螺老人低头看她,“不行,这是你的惩罚。”
“……我知道错了……救我……”
“不,你只是想骗我。就像之前那样。”
这一回,残魂许久都没动静。
天黑后,海螺老人把残魂放到了床头,他靠着残魂躺下。四周漆黑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人轻轻触碰着他的脸,一边落泪一边道歉:“我错了……我能和你重新开始吗?”
重新开始。
多好听的词。
海螺老人想着,心里却知道他们不可能重来。
他闭眼假寐,耳边传来女人不住的低泣。这让他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当初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那个时候,她一身红裙站在海风中,可真是一只漂亮的艳鬼。
漂亮到,哪怕到了今天,他仍旧会为之怦然心跳。
“辞卿,我不会让你重新复活的。不过,我可以补全你的残魂。”老人夜半叹息道,补全残魂,这样她就能投胎了,“你不能再作恶了,不然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乍然听到他愿意帮自己,辞卿忙保证道:“放心吧,我从今往后只想好好陪着你。”
听到这个承诺,海螺老人明知道是假的,但他还是有些开心。
让辞卿魂魄恢复并不难,只要让她吞噬他的血肉就够了。
海螺老人想的是,一天喂一些,等辞卿恢复了,就送她去投胎。然而一连喂了几天后,辞卿恢复的比他想象中要慢。
他只好每日又喂多了些,辞卿仍旧是虚弱的模样。
一直到三月开头,他正要继续喂时,却在这天睁开眼就见到辞卿正站在他的床边。
“你早就恢复了?”辞卿这模样,半点不像刚刚恢复的样子。
“不装一装,怎么能压过你呢。”辞卿眼里闪烁着凶光,“而且感谢你的血肉,我似乎找到了一个不用再忌惮你的办法。”两人共命,她总要顾忌很多。
海螺老头心头一跳,“你想做什么。”
辞卿给他的却是一声冷笑以及一张血盆大口。
……
许久之后,辞卿满意地摸了摸肚子。既然是共命,那就彻底融为一体好了。
从山洞离开,看着漫山遍野飘荡的灵力,辞卿本想回小玉山。也就是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西南方传来一阵闷响。她转身看去,只见那处方向有大股的灵力喷薄而出。
这是……
灵脉显现?
辞卿一喜,顿时心中傲气横生:老天终究是愿意帮她的。
她匆忙朝着西南方飞去,结果还没靠近,便察觉到了两股熟悉的气机。她立即止住了身体,利用海螺老人的气机遮掩住了自己。
竟然是他们。
看到远处的钟离与傅杳,辞卿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但最终还是没敢过去。可让她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又不甘心。
西南山脉连接昆仑,昆仑之中有仙迹,若能得其灵脉,她不见得就不能飞升。
想了想,辞卿决定先去其他地方看看。她不信,灵脉显现的地方只有这一处。
……
对于辞卿的到来,傅杳和钟离也都察觉到了。但是眼下将灵脉掩藏起来更重要,他们暂时只能先把其他的事放在一边。
掩埋灵脉有两种,第一是搬山遮盖,第二便是利用阵法掩藏气息,杜绝精怪来捣乱。
傅杳和钟离商量了下,选择了第二种。
地下灵脉虚无缥缈,踪迹难寻。这次堵住了它,下一次也不知道它会在何处冒头。与其让结果变得未知,还不如就顺着上一世的轨迹继续,这样更容易在山崩的那一刻找到布阵的地方。
“还有一天。”傅杳道。今天是三月初六,上辈子山崩的日子正是明天天黑之后。
与此同时,傅侍郎预防山崩的手令已经被传达了各方各地,同时所有县兵府兵也都收到了命令,配合军队在空地上搭建帐篷,让百姓们初七到初八一整天都待在帐篷里。
在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里,这些措施自然引来怨声载道一片,就连是府官县官都觉得上面小题大做。
“下这么大的雨,怎么可能会山崩,我看会发洪水还差不多。”有人抱怨道,“住在外面,衣服都湿了。我看山崩还没来,我们这些人估计就要冻死了。”
“刘老二,你要这样说,那你自己回家睡去。”
“这山崩不崩,过了初七就知道了。反正就呆一天而已。”
大家七嘴八舌的,最终大多数人还是待在空地上的帐篷里。
初七下午这天,天奇迹的雨停了,甚至太阳都露了半张脸,虽然它很快就下了山,但还是让人们心情变好了不少。
但是一直坐镇在西南的傅杳对于这个太阳却没什么好感。上一世她也是见到了这个太阳,再之后发生的事,便如噩梦一般缠绕了她一生。
“那七道显露的灵脉消散了。”钟离道,灵脉消散,接下来就该是山崩登场了。
“嗯。”傅杳一提剑,“等山崩来时我才能知道具体哪些地方需要稳固。定天阵我来施展,护法的事就交给你了。”
护法是为了阻止精怪捣乱。
他们脚下的山脉连接昆仑,眼下是难得一遇的灵脉显露,对绝大多数精怪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嗯,你做你的就行。”
天暗下来后,空地上的百姓们都聚在一起闲聊,大多数的话题都还是围绕着今晚是不是真会山崩。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周围仍旧一点动静都没。有些人渐渐没了耐性,再加上三月的天还透着冷意,不少人已经开始埋怨起来。想偷溜回去睡,护卫不肯,场中闹成一片。
有些好事者也想趁机弄出点动静来,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上头当官的什么话都信云云。总而言之,若是今夜没有山崩,做出这个决定的傅令言必然会受到牵连。
下面的这些声音,自然会有人传到傅侍郎的耳里。甚至连身边的幕僚都在道:“大人,这情况不太妙。”
他们私下里也觉得大人太过糊涂,堂堂封疆大吏,竟然听信江湖术士的鬼话。但他们到底是依附于人的,此时也只能是在心里祷告,祈祷真有一场山崩发生,这样当前的危机便能全都迎刃而解。
天越来越暗,不满的人也越来越多。就在躁动开始时,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前方的山……塌了。
……
“轰”的一声,前方裂开的山体似乎就是这场山崩的前奏,脚下无数山川次第崩坏,傅杳原本布下的阵法无法继续隐匿灵脉的气息。
好在她与钟离已经分工,钟离持剑而立,坐镇上空,傅杳则顺着塌陷的山体飞快的寻找着可以布阵的地方。
此时此刻,每一个呼吸的时间都关系着无数人的性命。
和傅杳所预料的一样,山崩一开始,就吸引来了不少觊觎的精怪。那些精怪见到钟离,先是在周围徘徊了一下。但随着前来的精怪越来越多,人多势众之下,它们的忌惮逐渐减少,眼里眼底全是跃跃欲试。
“你们还等什么,快上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接着一道身影冲向暴露的灵脉。有人当了第一个勇士,后面争先恐后往前冲的精怪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对于这些精怪,钟离一点不曾手软。手起剑落,仅凭着他一人,硬生生将所有精怪逼得无法踏进脚下的灵山半步。
精怪后方,辞卿咬牙切齿,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待前面的精怪被钟离屠了个满山时,精怪们的冲动被鲜血摁下去了不少。这时有些老妖站出来劝道:“钟离大人,此次山崩是我们的机缘,天意如此,你又何必横加干预。”
“钟离大人难道你们要与天道为敌?”
“逆天而行,三千因果加身,到时候只怕你们都无法善了。钟离大人,还请三思。”
钟离单手拭血,双目微垂。他没有多余的言语,但这姿态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老妖们见劝说不动,只好咬牙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只有联手了。”
老妖们都是修炼千百年的老妖,他们联手,一般人都要避让三分。但钟离却没有避让,他的身后就是在布阵的傅杳。
此时傅杳也不太轻松。这场山崩是天意,她逆天而行,就是在与天道对抗。当她寻到最适合施展定天阵的地方,将第一把神兵插进山脉时,西南的上空便有雷云聚集。
这一次的雷云与从前警示她的不同,乌云之中,重重威压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
知道不能拖下去,她心一横,催动体内所有灵力加速布阵。
第二柄、第三柄……神兵每嵌入山脉一次,脚下的山崩便弱上一分,而头顶的雷云也浓上一分。
在第九柄神兵入土时,雷云中紫光闪现,仿佛下一刻便会砸在傅杳身上。
看了看雷云,傅杳知道一把把来时间怕是来不及了,干脆这一回是三把神兵同时朝着山脉俯冲而去,只要它们没入山脉,定天阵便能阵成。
在剑尖触碰到地面的泥土时,它们的速度不约而同慢了下来。仿佛下方是铜铁灌注的大地,无法再进半分。
感受到这阻力,傅杳狠心一咬舌尖,喷出三滴精血在神兵上,“天地无极,速!”
精血一失,傅杳整个人都有些萎靡。好在神兵们有些许的动静,瞬间没入了大半个器身。
在傅杳艰难地将神兵一寸寸推进山脉时,头顶雷云已成。电闪雷鸣间,似乎下一刻雷柱就要劈下。
看了看天上的雷柱,傅杳心里很清楚,这雷柱一旦砸下,现在的她虽然能承受住,但也会被重伤。重伤她倒是无所谓,只担心定天阵不成,一切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