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绰进入南京城时,安东门外,聚集很多人,留守的文武百官,皇子公主,嫔妃命妇,都跪在道旁迎接。拜见了皇太后、皇上之后,命妇们的目光就在人群中搜索自己要找的人,找到人的就高兴地上前打量,问候,有的甚至激动地抱在一起,什么顾忌都忘了。没找到的一脸沮丧,挨个地打听自己要找的的人的消息,许多人当场就急得哭起来。
有一个衣着简单的女人也急得不得了,开始,她还站在路旁,静静地等着队伍依次入城,目光挨个地在每个入城人的脸上滑过,生怕漏掉一人。可是,她越来越失望,焦急的脸上露出绝望和恐惧神色。
萧绰看见她了,看起来她正在发抖,她的手一会儿紧捏衣襟,一会儿双手又紧紧地绞在一起。她踮着脚尖向队伍里张望。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拉着一个士兵,问:“政事令在哪里?政事令回来了没有?”
士兵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走了。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如丢了魂一样,过来好一会儿,像挨了一鞭子,猛地醒悟过来,抓住另一个进城的人,问:“政事令在哪儿?政事令回来没有?”
进城的士兵仍然摇摇头,走了。
她的脸变得惨白惨白的,拦着每一个进城人就问:“你看见政事令没有?政事令在哪里?”
终于,有人告诉她:“政事令已经从开阳门进城了。”
她先是愣了愣,接着笑起来,然后,又哭,
是赵宗媛,是在打听韩德让,她为什么不来问朕?她是怕朕还是恨朕?
萧绰让贤释把她叫过来,说:“赵宗媛,你又哭又笑的干什么?不怕别人笑话?”
赵宗媛说:“太后,奴婢高兴。”
萧绰说:“你高兴,为什么哭?”
赵宗媛说:“太后,奴婢高兴才哭。”
萧绰说:“你是不是傻了,赶快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赵宗媛说声“是”,连忙回去了。
萧绰看见赵宗媛进了城门,一拐弯,向南面跑去。萧绰立刻吩咐贤释:“去叫住赵宗媛,让她去宫里见朕。”
贤释忙去追赶赵宗媛,萧绰回到宫里,没多久,贤释把赵宗媛领来了。
萧绰说:“朕让你回家,你为何朝南门而去。”
赵宗媛低着头,不说话。
萧绰说:“怎么不说话?朕在问你,你没听见?”
赵宗媛嗫嚅着说:“奴婢想去看看政事令。”
萧绰说:“去看政事令?看到没有?”
赵宗媛摇摇头。
萧绰说:“怎么这么着急去看他?是有什么话对他说?”
赵宗媛说:“不,奴婢担心他。”
萧绰说:“担心他?担心他什么?”
赵宗媛说:“奴婢听说这次出征有一个大官受了伤,奴婢担心~~~”
萧绰说:“好你一个贱人,竟敢诅咒政事令,你是希望他受伤,对不对?来 ,掌嘴。”赵宗媛被打得口流鲜血,整个脸都肿了。
韩德让见了大吃一惊,问:“你怎么弄成这样?谁打你了?”
赵宗媛说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
韩德让盯着她的脸看,摇头说:“不,这不是摔的,告诉我,谁打的。”
赵宗媛说:“你别管我,让我来看看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听说有一个大官受了伤,哎呦,真是吓死我了。”
韩德让一把抓住赵宗媛的手,大声说:“告诉我,是谁打的?”
赵宗媛用力甩开韩德让的手,扭头走开。
韩德让隐隐地已经猜到了是谁打了赵宗媛,便走过去,拉着赵宗媛,让她坐下,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揭开瓶盖,倒出几滴紫色的液体,要往赵宗媛脸上涂抹。赵宗媛见了,连忙躲闪,问:“这是什么?”
韩德让告诉她是治跌打损伤的药。
赵宗媛仍然躲闪着,说:“这抹在脸上多难看?”
韩德让说:“这药很有效的,两天就可以消肿,消了肿,洗一洗,就好了。”
赵宗媛尚在犹豫,韩德让伸手已将药水抹在她的脸上了。
赵宗媛先是一惊,接着就不动了。韩德让的手指轻轻地在赵宗媛的脸上滑动,像三月的风吹过冰封的湖面,冰融化了,赵宗媛的心也融化了。涂抹好了,赵宗媛跑到镜子前面,尚未细看,转身就去打了一盆清水,正伸手要捧水洗脸,忽然停住,慢慢地走到韩德让身边。
韩德让问:“怎么又不洗了?”
赵宗媛说:“不洗了,我要让它永远留在脸上。”
韩德让说:“那你就出不了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