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姝一边啜泣着,一边絮絮地说着。
声音时轻时重,飘飘难觅。
江忆染就这样在旁边安静听着,也不说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萧静姝突然不哭了,然后就泪眼朦胧地盯着江忆染看。
江忆染被盯地有些尴尬,干笑道:“师尊,怎么了。这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欺负的你。”
萧静姝抹去眼角的泪,推了一下江忆染的肩膀,轻轻说道:“你不是很会哄人吗?怎么不哄哄你师尊我?”
江忆染苦笑道:“你哭得太厉害,我也没机会啊。”
“哼。”萧静姝轻哼一声,没有再哭泣。
她的双手绞在身前,微微仰头,望着墨的、缀着点点星光的天空,轻声问道:“如果是你,会怎样做呢?”
江忆染怔住了。
他也望向天空,喃喃:“如果是我……”
虽然目光只是落在那一片天空,但他却觉得自己的思绪飘了好远好远。
他想到很多人。
他想到很多事情。
他想到很多曾经想过的结局。
他想到很多编织过的全新的开始。
于是,他说了一个谎。
他看向萧静姝,洒然笑道:“如果是我的话,大概只要快意就够了。什么复国不复国,与我何干。况且,又能拿什么复国?几个苟且偷生的遗民吗?数十载的挣扎,已经证明复国根本视遥遥无期,又何苦画地为牢。如果那些人真的懂你,就应该给你选择的机会。既然他们不懂你,你又何苦懂他们。要我说,灵诏多好,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做什么。”
萧静姝瞥了江忆染一眼,撇撇嘴道:“你说的真轻松,站着说话不腰痛。”
江忆染笑嘻嘻道:“我可是坐着说的。”
“不正经!”萧静姝踹了江忆染一脚。
江忆染“哎呦”一声,故意装出一副要从崖上掉下去的模样。
萧静姝轻“咦”一声,直摇头。
江忆染重新端坐后,双手托着下巴,微笑着继续说道:“其实我真的觉得应该这样。管什么王权霸业,管什么胜负兴衰,我自逍遥于世间,多好。像师尊你这样呢,就纯属没事找事,本来可以活得开心,非要去想那些有的没有。也许早个数十年还不好说,但现在,早已没有什么东越皇族,也没有什么蜃,更没有什么东君,你就是你,萧静姝就是萧静姝,何必多想呢。魇者,皆自寻也。你只要想啊,那些东西早就没有了,没有的东西自然也就了无挂碍了。”
萧静姝也托起下巴,微微偏头盯着江忆染看。
江忆染再次被看得心虚,干笑连连。
萧静姝则是炸了眨眼,说道:“我怎么听起来你小子是在教训我?”
“咳……没有,绝对没有。”江忆染赶忙摆手说道。
“谢谢你。”萧静姝回过头,微微闭上眼,感受着浅淡的夜风。
江忆染莞尔一笑:“我都瞎说的。”
萧静姝睁开眼瞪了一下江忆染,然后用很轻柔的声音说道:“虽然突然发现好像你说了等于白说,因为纳兰他们也是这么安慰我的,但感觉确实有些不一样,还挺不错的。其实吧,时间还是有用,这么多年了,也把很多的心绪冲淡了一些,只是还是会在深夜梦到尸山血海、梦到冤魂阵阵,大概是我终究没有下定决心吧。希望,慢慢地,慢慢地,能将这心结解开。”
这回轮到江忆染撇撇嘴道:“啧,师尊,原来你也没什么事啊,弄得这么吓唬人。”
萧静姝不知何时突然变了一把绯红色刀鞘于手间,敲了一下江忆染的头,笑嗔道:“臭小子,怎么说话呢。”
江忆染洒然而笑,嬉闹着躲开。
清冷的夜,似乎有了些温度。
可萧静姝不知道的是,尽管面上挂着笑颜,但江忆染的心里却是微凉与惆怅。
微笑,是因为不想让萧静姝难过。
心伤,是因为自己终究说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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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句话,很多人都说江忆染太倔强。
倔强到总想着自己扛下所有的事情。
这是优点。
也是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