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其实挺艰难的。
因为名声实际上已经破产,全靠一张老脸撑着,没有这张老脸,许靖就什么也不是。
好在大家为了各自的利益都不敢真的和他撕破脸,所以他还能继续维持自己的地位。
说起来,许靖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郭鹏选择成为了礼部尚书。
这个职位很重要,掌握着公府复试之权,而公府复试对于一直都在走孝廉茂才之道的士人来说更加重要,重要性不言而喻。
交给自己,真的可以吗?
皇帝在想什么?
当然,许靖也不是心里没有数。
他来到洛阳之后就根本没想过高官厚禄,只想着维持一份俸禄,在洛阳这个国际化大都市内安度晚年。
如此,也不枉费他废了名声也要求活命的代价了。
可没想到,郭鹏居然还要启用他来做高官。
这个两千五百石的部堂级高官,拥有很重要的地位和权力,是一个人情往来非常频繁的部门,在尚书台内有至关重要的地位。
崔琰因为占据这个职位,所以差一点就要变成士人领袖了。
田丰就是联合崔琰之后得到了礼部的支持,得到了不少士人的支持,所以才有底气和程昱对着干。
现在自己掌握这个权力,真的可以吗?
许靖有一点点担心,有一点点迟疑。
但是当郭鹏下令给他让他开始选拔官员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他之所以被选中,就是因为他如今的处境。
因为这个处境,所以他没有任何危害。
他掌握这份权力甚至是人畜无害的,而且就算犯了事被拿掉也是轻轻松松,不会受到任何阻碍,也没什么人会反对。
这就和田丰还有崔琰不一样了。
田丰和崔琰有成为领袖的可能,而他,不可能。
同理,可能张昭被选为吏部尚书也是这个原因。
许靖想的是对的,张昭也想到了同样的可能性。
自己从一个地方郡守忽然间完成了意想不到的跨越,一下子飞升进入了中央实权部门,空降成为吏部尚书,成为天官。
这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局面。
张昭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进入中央。
他本来以为自己最后也就是个郡守,甚至不如鲁肃,一辈子也就如此了。
但是没想到,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却得到了这样的机遇。
这是多少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好事啊。
张昭交接了河东郡太守的工作,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洛阳,受任吏部尚书,走马上任。
看着满是用异样眼光注视着自己的尚书台官员们,张昭知道,自己真的是走了大运。
毫无根基的进入中央,甚至可以说,自己成为了那些后来者们无比渴望的【根基】。
这是要成为徐州士人领袖的局面吗?
得知自己将和许靖一起为朝廷选拔官员填补空缺的时候,张昭忽然意识到这是皇帝陛下在给他机会。
给他一个拉拢帮手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的机会。
所以在受任离开皇宫的路上,处境一致的弱势团体两人就聚在一起说起了话。
“子布,你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进入尚书台做尚书吗?”
许靖拉开了话匣子,主动和张昭说话。
张昭看不太起许靖背主求荣贪生怕死的行为,但是也不敢驳了他的面子
来乍到,根基浅薄,谁也不好得罪。
哪怕是本身没有什么根基的许靖。
于是张昭怀着异样的情绪回复了许靖。
“在下当然不曾想过会有这样一日,虽然之前担任了两千石之郡守,但是天下郡守无数,吏部尚书唯有一人,这如何能相提并论呢?许公也是如此认为的吧?”
许靖自嘲般的笑了笑。
“你好歹还是个两千石的郡守,而我,不过是个一千石的太学教谕罢了,没有什么实权,也没什么值得称赞的功绩,怎么就做了礼部尚书呢?”
“这……陛下的想法,不是我等臣子应该随意揣度的。”
张昭踢回了皮球,不接话。
许靖看了看张昭,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
“子布,我把话说开一点,像我这种背主求荣名声尽毁之辈,连垂髫小儿都看我不起,所有士子不过是看在当年月旦评的份上给我保留一份颜面,我又怎么能堂而皇之的在他们面前倚老卖老呢?”
“许公……何必如此。”
张昭知道许靖说的是实话。
自己也是看在当年月旦评的面子上,给他一份颜面,不说破。
结果他自己倒是说破了。
许靖其实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原先的名望,以及名望所带来的政治号召力,实际上已经完全破产了。
不少人不仅鄙视他,还对他心怀怨气。
因为曾经的月旦评,很多人不得不为他维持一份虚假的影响力,以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