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漆黑的太阳,自深渊之中渐渐生长完成!
这便是伟大结局的容器。
而自灵魂仿佛都要归于虚无的恍惚之中,槐诗艰难的睁开眼睛,可是却什么都看不清晰。
只有仿佛似曾相识的轮廓,从幻觉之中渐渐浮现,狂热的凝视着他的面貌。
宛若,愿望终于实现。
“啊,槐诗,好久不见。”
名为吹笛人的阴魂微笑着,望着他,宛若踏尽苦难之路的信徒终于抵达了神殿一般,虔诚的觐见:
“我将这一切都献给你,为你洗尽铅华,望你恢复原本的模样——”
吹笛人弯下腰,庄重的叩拜,向着眼前的圣坛献上一切的虔诚。
欢笑着赞颂。
那一瞬间,漫天猩红之线的尽头,无穷的血液和灾厄顺应着命运的枷锁,从石之母的身躯之中流出,铺天盖地。
浸没了破碎的太阳。
仿佛为即将诞生的毁灭施洗那样,无止境的沃灌着灾厄的容器。
而在无数猩红命运的纠缠之中,槐诗已经彻底的失去意识,只是本能的抬起头,空洞的眼瞳颤动着。
未曾看向现在。
而是落向了过去。
未曾能够发生的……过去。
就好像,看到了烈日从深渊里升起的地方。
.
.
存续院,院长办公室,当歇斯底里的打字机陷入了彻底的沉寂,崩裂,一颗颗按键从键盘上脱落,弹簧和钢片从崩裂的外壳里落出。
所残存的最后白纸之上,空无一物。
只有最后的墨迹从轴心中之中漏出,从纸页之上滑下,渐渐的勾勒出圆形痕迹……
宛若漆黑的日轮。
如此狰狞。
日历液晶屏上,迎来最后的变化:
【成功率:0%】
.
.
“姓名?”
在高烧的恍惚里,槐诗蜷缩在沙发上,再一次听见那个陌生的声音。
就好像,忽然回到了一切的源点。
真正开启的地方。
他睁开眼睛,寂静颓败的石髓馆内,前来拜访的那位来客。
明明不知从何处来,但看上去像是成熟的社会人一样,带着亲切的笑容,如此和蔼。手中握着一本看起来很古老的典籍,正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直到沙发上的孩子沙哑回答:“槐诗。”
“年龄呢?”男人问道。
“八岁。”
“性别?”
“男。”
“唔,这样的话就完成了,多谢你的配合,槐诗小朋友。”那个自称为会长的男人点头,仿佛他真的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笑容感激。
槐诗忍不住别过头,低声嘟哝:“问这一些东西,有意义么?”
“当然,这是必要的流程,相当于灵魂方面的认证步骤,不过说这些就太远了……”
会长摇了摇头,不在继续。
当笑容消失之后,严肃的神情就令人不安,那么郑重。
在他的手中,古老的典籍展开,其中空白的一页宛若活物一般升起,漂浮在了两人中间,显现莹莹光芒。
哪怕提前确认过好几次之后,会长依旧再度发问:“那么,你确定要签订契约么,槐诗?”
“嗯。”
槐诗抬起手,想要伸向那一片呼唤着自己的书页。
可在那之前,听见了来自会长的话语。
“真的决定了吗,槐诗?”
会长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凝视着他的眼睛,郑重的警告:“所谓的奇迹,可是要用灾厄去换取的东西。”
他说:“一旦拿起了这个东西,你的命运将会注定通往歧途,以后一辈子的人生,可能都不会再幸福了。
槐诗沉默着,看着他。
自高烧和病痛的折磨里,那个孩子满怀着疑惑和不解,“可如果不拿的话,我也不会幸福吧?”
“……”
会长沉默着,嘴角微微抿起。
许久,松开了自己的手。
就这样,看着他,将那记载着自身命运的空白之页,握在手中。
“槐诗,在我的见证之下,此刻,你与天国订立契约。”
他说:“许下自己的愿望吧,然后,准备用一生支付的代价。”
在破旧的沙发上,尘埃里的孩子低头,看向手中那等待着书写的一页,就好像,在犹豫一样,终于,鼓起了勇气。
“我……我想要爸爸妈妈回来……”
他轻声恳请道:“我很想他们,真的很想。”
沉默里,会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瞳。
眼神悲悯。
直到他失落的收回了视线。
“怎么,实现不了么?我就知道……”
他低下头:“谢谢您,专门花时间跑到这里来和我聊天,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看过我了。不论想要什么,您都随便拿吧,没关系。
我只是……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谢谢你。”
“不,我并没有在骗你,槐诗。”
会长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那么轻柔:“你的愿望实现了,默数十个数字,然后睁开眼睛吧。”
他最后做出承诺:“你会得到你所呼唤的一切。”
那样的手掌,缓缓的抽离。
寂静里,槐诗闭着眼睛,无声的默数,感受到尘埃一点点的落在自己的脸上,一直到最后的倒数迎来结尾。
他再次睁开眼睛。
坐在桌子对面的男人已经消失了,连带着他所留下的一切痕迹,仿佛幻觉一样,只不过是高烧间隙的幻梦。
从不曾存在。
可在寂静之中,却有两个隐约的脚步声,迅速的接近,推开了大厅的门。
如此熟悉。
他难以置信的从沙发上爬起,抬头,踉跄的起身,跑向了门口。
终于看到仿佛漫长旅行之后归来的身影。
同样,他们正在看着他。
“妈妈……”
他再忍不住眼泪,张开手,想要拥抱。
然后,眼前一黑。
耳光声随后好像才响起,还有不耐烦的怒骂。
“发烧了不会自己吃药么?打什么电话?不是都把钱给你了么?真晦气!还有,家里怎么给搞的这么乱……我的东西呢?我的画都到哪儿去了?”
那个声音越发的尖锐,恼怒,“怎么都没了!我的表你放在哪儿了?槐诗,说话!哑巴了吗!
槐均,你死了吗?你看看你儿子,你倒是说两句啊!”
“老子还没反应过来呢,你怪我?你自己生的孩子,你自己管一下不会吗!”
烦躁的声音响起:“我就买了包烟的功夫,签证就出事儿了,你怎么搞的?要不是你,我们还用得着回来?”
“哈,现在开始怪我了?真厉害哦,当那会儿怎么不见你这么嘴硬?你去干他们啊,来跟我逞威风?!”
有摔东西的声音响起。
夹杂着争吵和吓骂,然后,如同曾经无数次那样,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厮打,哭号和怒吼。
“不要吵了。”
槐诗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那两个扭打在一起的身影,呆滞的呢喃:“你们不要再吵了。”
无人回应。
就好像,站在那里的只是一张破桌子,一把椅子,一块毯子一样。
看都不想看一眼。
即便他呐喊,亦或者嚎啕,恳请,依旧未曾理会。
他闭上眼睛,不想再去听那些尖锐的声音,更咽着祈求。
够了,已经够了。
求求你们,停下来吧……
明明愿望已经结束了,可幸福却未曾到来。
只有尘埃从黯淡的光中颤栗着,缓缓的落下来,落在他的头发。
再一次的,将他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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