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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此子乃忠直奇节士(1 / 2)

南下之前还有几件事要办。

一件是处理俘虏。

连复襄城、郏两县,获俘数千,要妥善安排。为了安排他们,荀贞颇费了点思量。

有两个难办的地方:第一不能屠之,第二不能留在两县。若屠之,会引起黄巾军的仇恨,当黄巾军的士卒听说俘虏都被屠杀了后,肯定会死战的,不利下边的作战。若留在两县,一旦作乱,再把这两县丢了事小,南下援父城的部队没了撤退的后路就麻烦了。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收编,可就眼下来说并不适合。颍川黄巾军刚揭旗造反不久,尽管在阳翟败了一次,又丢了两座县城,士气可能会低落,但凝聚力尚在,一则,张角兄弟还没死,正在冀州攻城略地,二来,他们还有数万之众,三者,与颍川接壤的汝南、南阳等郡内的黄巾军攻势甚猛,人也更多,有一二十万之众,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颍川郡的黄巾军还没有到悲观绝望的时候,可能仍抱有胜利的希望。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收编俘虏就很冒险,尤其荀贞的本部才只有两千来人。

因此之故,他再三斟酌。

经过与荀攸、戏志才的商议,荀贞接受了戏志才的意见:“贼兵中多有父子、兄弟皆从贼者,可从中选壮士出来,父子皆在者选其父,兄弟皆在者选其兄,将之编为死士,然后将其子、其弟送去阳翟看管。战时,驱父、兄死士赴前,用甲士监阵在后,若有巡梭不前的,立斩之,并将其送去阳翟的子、弟也斩之。如此,父念子,兄念弟,必能死战。”

戏志才的选法很有讲究,为何不选子、弟为死士,而选父、兄呢?虎毒不食子,为父者肯定慈爱儿子,但做儿子的不一定会孝顺父亲,所以选父为死士,留子为人质。长兄为父,做兄长的通常会照顾弟弟,而做弟弟的不一定会照顾兄长,所以选兄为死士,留弟为人质。

荀攸闻言,大为赞叹,说道:“此策可行。”

荀攸、戏志才虽皆为智谋之士,但两人有不同。荀攸比较“正”,戏志才比较“奇”。这和他俩的成长环境、接受的教育有关。荀攸是士族子弟,族中长辈多是被天下士子交口称赞、深深佩服的“君子”,生长在“君子”之家,受家教影响,光明正大,能行“堂堂正正正之策”,不擅“奇诡偏锐之计”。戏志才是寒家子弟,在重族姓的当世,为了能出人头地,剑走偏锋也是正常。

荀贞笑道:“这个办法不错,但俘虏中也有许多是一人从贼的。对这些人,志才,你又有何奇策啊?”

戏志才说道:“一人从贼,死则死矣,没什么牵挂的。对这些人我就没办法了。”

荀贞做出决定,说道:“既如此,那就把他们也送去阳翟。”

说实话,荀贞是不太情愿把这些俘虏送走的。波才留在两县留守的兵卒多为精壮,数千俘虏就是数千精壮!若能收编,自家的实力足能扩大一倍还多。只是可惜,目前的条件不允许这么做。

他遗憾的砸了砸嘴。

议定此事,还有一事。

即是父城的现状。

既已决定南下救援父城,也定下了诱敌伏兵之计,那对父城的现状就要了如指掌,方能知己知彼。打下襄城、搜捕完县中的残余黄巾士卒后,荀贞就派了不少哨探潜渡汝水,去父城附近打探消息。从上午起,哨探络绎归来,到下午为止,已得了十几道情报,勾勒出了父城的现状。

波才、何曼到了城下后,将数万众分为三部。

一部两千余人,巡弋汝水南岸。

荀攸说道:“这显是在防吾等南下。”

一部四五千人,停驻在父城东南二十里外的巾车乡。巾车乡在父城和昆阳之间,光武皇帝当年在昆阳战后,略地颍川,攻打过父城,但没打下,曾退到此地屯驻,在这里得了“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父城人大树将军冯异。

荀攸说道:“波才分兵屯驻此地,应是为了防备昆阳等县援助父城。”汝水南岸的五个县,父城在最西边,次之昆阳,次之舞阳,次之定陵,次之郾县。

此两部兵马之外就是波才、何曼亲率的主力了,共有六七万人。

这六七万人只是一个估计出来的概数。黄巾军建制混乱,旗帜不一,扎的营地也不规范,东一块、西一块,乱七八糟,很难通过观察得出他们具体的兵力,只能估算出一个数字。莫说荀贞的探马难以探出他们的兵力人数,便是波才、何曼恐怕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兵卒。

这六七万人又分为两部。

一部由何曼统率,主攻父城的东面城墙,此部约有一万多人。另一部由波才统带,包围了父城其余的三面城墙。波才、何曼之所以把主攻的方向选在了父城的东面是有原因的:父城县外西北方地形崎岖,不宜排兵布阵,难为主攻方向,南面不远有个大湖,林木茂盛,也不宜为主攻方向,只有东边,不但地形平坦,能把人马拉开,而且没什么湖泊、林木,适合主攻。

据探马回报,何曼对父城的进攻甚是猛烈,他亲自带人冲锋,并在攻城队伍的阵后布置了监阵官,凡有后退的兵卒,当场砍头。在襄城、郏停驻期间,波才吸取上次攻打阳翟不克的教训,令人砍伐树木,制作了不少攻城器械。这些攻城器械也都用在了这次攻城中。

探马从远处望去,只见父城东城下“贼兵”如潮,一次十几架云梯竖到城墙上,若有被摧毁或推倒不能再用的,立刻有新的云梯补上,成千上万的黄巾军士卒前赴后继,杀声震天。探马伏在数里外都能听到喊杀声,可以感觉到因为大批士卒前进而产生的地面震动。

这些探马皆参加过阳翟之战,报告完敌情后几乎都会加上一句:“波才率十万众攻阳翟时也没这个声势,父城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在听到探马异口同声说出了这句话后,荀攸说道:“当日波才攻阳翟乃是新起之贼,士气正高,现在他攻父城是在接连大败、损兵折将后,但声势却胜过当时,这说明他在攻阳翟中学到了些攻城的经验并加以了运用,并且他应已知吾等克复了襄城、郏,自觉没了后路,故奋力击城。”

戏志才说道:“因怒兴师曰刚。怒虽是将者之所戒,但刚强之师却也不可小觑啊。”

“刚强之师不可小觑”,在听完这些情况后,荀贞虽未因此改变“南下立功”的决定,但更加的谨慎了。

还有一件事:李宣的父亲李瓒在知道荀贞决定南渡汝水,驰援父城之后,决定助之,亲自出面说动了城中诸姓,从他们族中的子弟、宾客中选出了五百人给他,都是青壮能战的,得好好寻思一下怎么使用。

荀贞决定:从其中选百人勇壮者编入陷阵屯,早在何曼最初破城后,黄巾军就在襄城县内大肆掳掠烧杀了一番,阳翟一战后,黄巾军的溃卒又大批来到,更是扰乱地方,百姓怨之,能被称得上“城中诸姓”的都是大族,大族通常有钱,有钱就是被祸害的对象,这些子弟、宾客也算复仇之士了,可以编入敢死的陷阵屯。陷阵屯扩大为陷阵曲,刘邓升为曲长。

五百人选百人,还有四百人,荀贞将之编成了两曲,取名为为襄城左曲和襄城右曲。

他本是想请李宣来做这两曲的长官的,李宣不好武,不喜兵事,拒绝了,就把这两曲给了许仲。至於这两曲的长官,为了方便指挥,就从这两曲中选择。事实上也只能从这两曲中选择,曲中兵卒都是襄城诸姓的子弟、宾客,不会乐意由外人统带的。

这样一来,许仲手下就有三曲的兵力了。一个曲叫曲长,三个曲就不能叫曲长了。汉家兵制,五曲一部,三个曲勉强也可成一部了。许仲是诸将中第一个当上“部长”的人。部之主将应叫“校尉”,校尉秩比二千石,荀贞的这支部队带有私兵性质,不敢用朝廷官制,因一如既往,也给改了个名字,改为“部长”。

战前诸事议定办妥,荀贞又去了一趟李家,拜见李瓒,一为南下前的辞行,二为感谢他给自己召的这五百人。

他麾下现在共约三千人,才复襄城、郏,未及多做休整就又主动提师南下,援救父城,迎战波才的数万众。李瓒对他这份上忠汉室、下怀百姓,为平贼乱不惜己身的“大义”极为赞赏,夸赞不已。

荀贞说道:“复襄城、郏后,俘贼数千,今依志才之计,从中选出了五百可用之人,仍有数千剩余,我要南下无法顾及他们,因有一事相求。”

“子言之。只要我能做到,定不推辞。”

“我想请公在县里组织些人,把他们送去阳翟。”

李瓒一口就答应了:“此小事耳,易哉!”

荀贞大喜,说道:“多谢公了!”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相求。”

“请说。”

“捷报已送去阳翟,府君尚未回文。县中贼乱方平,不可无主,贞斗胆请公先出面安县抚民。”

因受李膺的缘故,李瓒也在被禁锢之列,不能入仕,但如今贼乱,当行非常之法,他略一迟疑就答应了。

荀贞喜道:“有公临县,我此次南下无后顾之忧了!我明日午时就南渡汝水,驰救父城!”

李瓒问道:“为何午时?汝水南岸必有贼兵哨骑,午时渡河,恐会被发现啊!为何不夜渡呢?数日前子来襄城,不就是在晚上渡的颍水么?”

荀贞笑道:“此我诱敌之计也。今次南下之军由我先行,午时渡河,余众则会在晚上渡河。”

“噢?愿闻其详。”

荀贞只是笑,不肯说了。

李瓒了然,也不恼,说道:“此等戎机秘事,本不该我问。子不说,我也就不问了!子智勇双全,乃是吾郡人杰,今既有定计,此番南下必能获大胜了!吾在襄城候子捷音。”

荀贞谢过,告辞离去。

等他走后,李瓒对陪坐在侧的李宣说道:“方复襄城、郏,未及休整,即又南救父城,此子乃忠直奇节士!不愧荀姓。去年他为北部督邮,行县至吾县,你迎他来家中,对谈数日,我问你对他是何观感,你说:才为中人,气度过人,宽容雅量,谦和沉稳。与士交,他可能谦和沉稳,然与贼战,他唯恐不及啊!此子不但气度过人,节操也过人!友者,友直、友谅、友多闻,如贞者,可谓直。人之交友,所为者何?一为道同,二为补不足,你少习家学,文有成而武不及,太平世或能安然居,当有贼乱难以保身。以后,你可与他深交之。”

李宣恭谨应诺。

次日上午,荀贞留下了荀成、小任带着早先编入辎重营的三四百丁壮并及文聘一曲兵卒协助李瓒守城,之后整部南下。

乐进、高素两曲去了郏,文聘一曲留在襄城,又辎重营三四百,这是千人。因李瓒的功劳,得到了五百襄城子弟的补充,又选出了五百余可用的黄巾死士,再除掉之前打襄城县时数十伤亡,也就是说荀贞准备带着南下的人马依然是两千上下。

这两千上下的人马分两批出城。

就像他对李瓒说的,第一批六百人,由他亲带,午时出城。第二批一千四五百人,由荀攸和戏志才率领,到了晚上再夜渡汝水。这是为了能更好地使用诱敌伏兵之计。如果同时出城就不好伏兵了,而分批出城,可以给黄巾军一个错觉,或许会错认为荀贞带的这支人马是来探视黄巾军攻打父城情况的。

按照计划,荀贞带的这六百人渡河南下后会沿河缓行。荀攸、戏志才带的这一千四五百人夜渡后则向西北急行,去父城西北边的山中埋伏。换而言之,也就是说,荀贞带的这六百人就是一个“诱饵”,用来诱敌上当中计的。

襄城紧挨汝水,出城向南不远就有一个渡口,但不能从此处渡河,因为这里是波才派出巡弋汝水南岸的那一支人马的重点监视地带。汝水虽不太宽,也是河,万一在渡河时被黄巾兵卒攻之,就是“半渡而被击”,兵家之忌。因而,出了城后,荀贞先沿河向上,朝着郏县的方向行出一二十里后,才选了一段狭窄的河段渡水。

二月春天,河水未涨,不是很深,可以骑马而过。

荀贞先遣辛瑷率数十骑过河到对面警戒,接着六百人次第过河。

这六百人是三个曲。一个江禽曲,一个陈褒曲,一个刘邓的陷阵曲。许仲本是坚决要从他首发南下的,但他部中有全军唯一的一个弓弩曲,弓弩适合伏击,因此荀贞没有带他,而是把他留给了荀攸和戏志才。

江禽曲第一个渡过了河,渡过水后马上散开,配合骑兵警戒。有了这一曲步卒,再加上辛瑷等骑,就不用再担忧黄巾军来攻了。

在江禽曲的士卒渡河时,荀贞一直担着心,等他们渡过河后,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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