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青岛要塞。
张鹰披着半旧的大衣走在两米多高的交通壕里,口中吐出的热气形成了一团团的雾气,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炮兵小队,抬着一门二十四磅的轻型臼炮,所经之处,无论老兵还是新兵都跟他打招呼,就连两个少尉军官也是显得很热情。
“哟呵,老张,还是你面子大呀,能从炮兵连调来这家伙。”负责前沿的中尉笑呵呵的拍着张鹰的肩膀,张鹰咧嘴一笑,抱拳离去。
来到最前沿的壕沟,就有几个人迎上去来,这些人都是背着两杆甚至更多的线膛火枪,自然便是猎兵了,为首一个是中年汉子,也是张鹰的老乡,见他到来,递来上了一根香烟,亲手点燃,这汉子名为张泽,是精锐的猎兵,他手中那杆步枪的枪托上刻下的十八个战绩就能证明他的能力。
“就是这里,对面有个不知死的戏耍我们,劳烦你老哥了。”张泽笑呵呵的说道。
张鹰让手下弟兄把那门臼炮在炮位展开,与张泽一起抽了两根烟,才是起身准备干活,张泽招呼道:“给老鹰弄顶铁盔来。”
合众国的主力部队已经淘汰的盔甲这类冷兵器的防具,只有骠骑兵等少量兵种使用,猎兵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猎兵也只是在阵地战中使用罢了,猎兵的铁盔与明军、清军用的不同,冲压一体的铁盔前面又加强了一个半圆,这种铁盔胜在防御力强,清军那些鸟铳、火绳枪根本打不穿。
戴好了铁盔,张鹰跃上了地面,躲在了胸墙之后,观察对面的情形,入眼所及之处几乎都是各类工事,拒马、竹枪、铁蒺藜,还有各类拦马沟、胸墙和炮垒,张泽趴在了张鹰的身边,两个人仔细观察,不多时对面的战壕里探出一个戴着铁盔的脑袋,似乎在往这边观察,张泽指了指,说道:“肯定是那个家伙,又在骗我们的子弹了。”
张鹰取出一块布,擦了擦望远镜上的雾气,仔细观察,果然一百五十米开外,那铁盔之下是稻草而不是口鼻,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自从武行率领前锋军用火箭弹教训了青州大营的清军之后,合众国骑兵主力在入冬之前横扫青州周边,而在满清的北京援军赶来之前,高锋已经率领北洋战区的军队在青州大营的正面立下了陆军大营,也是工事套着工事,火力叠着火力,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大规模的试探双方都进行过,但除了在敌我之间的百十米的空白区域留下满地的尸体,几乎没有任何用处,而双方虽然都躲在壕沟之中,各类直射的加农炮都失去了意义,但利用土工作业继续前进也是不成的,因为只要进入百米之内,就有可能遭遇铺天盖地的手榴弹,毕竟前沿是犬牙交错的,谁也不知道对方距离自己有多远,于是清军援军抵达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双方就此僵持下来。
前沿各类小规模的偷袭就成了唯一的作战方式,当然,更广泛的作战方式是冷枪冷炮,这给了陆军猎兵极大的发挥空间。
清军行伍之中没有猎兵这类专业的狙杀兵种,这也并非其认识不到冷枪冷炮对士气的打击,但清军没有规模装配线膛枪,在使用滑膛枪的情况下,无论是燧发还是火绳枪,命中率更多的取决于运气,当然,清军也曾动员军中的弓弩神射手迎战,但陆军直接把距离拉开到一百五十米,就废了清军的所有的能耐。
这段时日,清军前沿已经被打怕了,只要露出脑袋,就很有可能被突如其来的一枪打爆头,但也有那不知死的用小伎俩戏耍猎兵,张泽等人被戏耍了几次,也就请来了臼炮,线膛枪是没法拐弯的,但是臼炮发射的炮弹可以!
这种二十四磅臼炮原本已经被从合众国军队序列中淘汰了,毕竟合众国已经拥有了同样可以打曲射弹道的榴弹炮,但在阵地战中,只有不到八十公斤的二十四磅臼炮却再次焕发了生命力,因为它的机动性实在是太好了,射程也超过了一百五十米。
“打一枪,让他们放松警惕!”张鹰吩咐道。
张泽从手下那里拿来一杆装填好的线膛枪,瞄准了那个伪装好的脑袋,打了一枪,一百五十米,张泽这类神射手弹无虚发,直接命中,铁盔被打了洞,落在了壕沟里,还有飞舞的稻草。
张鹰已经测算好的方位和距离,跳到了炮位坑里,二十四磅臼炮根本没有什么伺服结构,就是一门臼炮被固定在实心的方木上,张鹰简单调整了一下,又返回了观察位,示意炮兵坐好准备,一声令下,炮兵便开始了炮击表演。
装填发射药、装填炮弹,刺破发射药包,倒入引火药,点燃炮弹引信,点燃引火药,这支炮兵小队按照固定的流程快速完成了第一轮射击,爆炸声还没有传来,炮兵已经把火炮复位,再次装填、引燃、发射、复位!
接连打了四发炮弹,那青铜炮身已经发烫,张鹰才是命人停止射击,张泽一直趴在那里观察,亲眼看到断肢残体被炸的四处乱飞,虽然不知道是否炸死了那个不知死活的,但总归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清军的反应也很快,少顷,便是炮声隆隆,反击便是开始了,清军手里也有各式臼炮,甚至还挖坑安置了一些投石机以投掷爆炸物,但此时反击完全没有目标,只是乱打。
清军战壕里,白连生抱着脑袋躲在壕沟里,身上不是土就是各类内脏,这几日用铁盔和木棒戏耍对面猎兵的便是他的主子,实际也不过是满洲的包衣奴才,平日里便是手持顺刀监管众人挖沟的,这几日耍弄起了心眼,骗对面开枪,以为游戏,向自己主子邀功,却不曾想遭遇了这么一轮炮击。
不仅那包衣当场被炸死,前来看戏,顺便以此赌博的满洲兵也被炸死了好几个,白连生亲眼看到一枚脑袋大小的炮弹落在人堆里,把一个满洲兵的脑袋砸碎,炸开之后横扫了周边十几个人。
“起来,狗奴才,你主子死了,从今儿个起,你便是我的奴才了!”浓烟之中,一个人拽起白连生的脖颈便是拉了起来,白连生一看,是另外一个包衣头子,与原本那个‘主子’是相熟的,那个‘主子’因为耍心眼讨了满洲主子的欢心,让他受了白眼,现在被炸死了,这厮如何不高兴呢?
白连生本是直隶大名府人,被南下的满清援军抓了做了壮丁,抓他们的就有眼前这人,他可是亲眼看到这厮砍了自己的老板,暴虐歹毒的很,如今见他还要逞凶,役使自己为奴,怒火再也遏制不住,眼瞧着东西双方的阵线上弥漫起枪炮产生的硝烟,他一咬牙,有了逃到对面的心思。
白连生被那包衣拽着后脖颈往拒马沟里走,他乱摸之下,摸到了壕沟里一把顺刀,那刀柄上那握着半截手,白连生顾不得了,抓起顺刀,顺手一滑,割了那包衣的大腿,包衣吃痛,倒卧在地,白连生知道他穿着棉甲,扑了过去,想用顺刀刺杀他的脖子,却被那包衣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