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在朝堂在没有专坐的待遇。不但没有专座待遇,连发言的机会都失去。宣宗对自己的态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杜悰到南衙,私下里对德裕说“李公,你是不是得罪过御座上那位,他对你的态度,怎么说呢。”
杜悰不好直说,是憎恶,是惧怕,是想要远离,说不上来,总而言之就是讨厌啦。
德裕苦笑,“杜悰,我能得罪到他,我和他八竿子打不着,说不上两次话,就算我想要得罪他,他也得给我机会才行。现在我就是坐冷板凳那伙。”
德裕现在清闲得很,没有什么事情劳烦他处理。新任命的宰相白敏中大人可是忙碌得很,一应大小事务都是他在处理。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可不是吗,头几个月李德裕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过境迁如今他是昨日黄花。那些个往日李德裕不待见的人,如今有得热闹瞧了。
李相不用早出晚归,他到南衙也是坐着喝茶水,没有公务需要他处理。李相近些日子就在盘算,该怎么体面下场,总不能等着人家撵自己走。
那时候多没有面子。但他为国为朝廷操劳惯了,冷丁让自己清闲,他还不甘心,总觉得自己老骥伏枥,还能志在千里。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他是劳心者,不习惯无所事事。
德裕很是识趣地上了一道奏表,宣宗看罢,竟然是李德裕自知之明地请求病休。宣宗假意挽留说“丞相,朕刚刚登基即位不久,你应该多为朕分忧才是。不过,朕体谅你年岁已高,朝廷事务繁杂,朕不忍心让丞相带病劳作。朕准许丞相的请求。即日起,丞相在家休养,待丞相身体康复,在来为朕分担国事。”
宣宗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中心意思就一个,你可有自知之明,自动撤离。朕很高兴。
宣宗言语恳切,但神色却没有一丝老臣要离开朝廷时,君主的伤感之情。相反,神情俊朗更甚于往日。
什么叫打脸,这就叫打脸。众位大臣有为李相惋惜不平地,譬如杜悰、周墀等人,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之态。
也有不嫌弃事大,幸灾乐祸地。譬如白敏中等人。老家伙,可走了,在朝廷上出现,看着你就碍眼。好像天下救你一个人能干活的架势。
李相就在诸位同僚神色各异的注视中,一直坚持到朝会结束,他到衙门里简单收拾一下,从衙门出来。身后跟随他送出门来的一个巴掌数过来。
白敏中不在衙门,他和皇帝正在紫宸殿议论时政。李相不禁心生悲凉,自己咋混的,看来自己平日里官威太甚,事到临头,没有人待见自己。
其实也不尽然,有些人因为白敏中的缘故,不想让白敏中误认为自己和李德裕一个鼻孔出气。故而冷落李相。
丞相手里拎着简易小包裹,须发半白,独自走到下马桥,身后有人喊他,“李公,李公,等等老杜。”
“还有老崔。”
“还有老周。”
“还有老张。”
李德裕站住,回身,看到几位同僚,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跑来。
“哎呀,老哥,不够意思,出来不和我们打个招呼,言语一声。害得我们一顿好追。”
李德裕站在下马桥上,俯身看桥下清澈的水流,自己的身影在水里晃动。在朝廷的荣宠和失落,也像影子般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