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的风携带着一丝一缕的寒意,席卷着整个维奥莱特帝国。圣朗德尔的天气终于再次转晴,干燥而又明媚。可这一切与身处地底的熙瑶没有任何关系——
在地底宫殿之中,有一间四壁都是白色的房间,除了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房间和一扇紧锁的门以外,没有任何与外界沟通的渠道。
房间里的陈设也十分简单,一张单人床,床边是陈旧的桌椅。
熙瑶正坐在椅子上,头埋得很深,看不出此刻的表情。
她这两天反反复复做着一个梦,梦见几个月前同白涟舟在万事通旅店工作时的情景。梦里的少年总是枯瘦无比,同现实生活中的本人完全不同,宛如一个老人,身影孱弱无力,弯腰洗碗时脊背的弧度像极了一座拱桥,仿佛低下头去,就再也直不起来了似的。
少年眼眸中的光亮在风吹日晒中洗却了希冀,留下的只有这个战争年代令人难以忘怀的绝望和失落。
梦里的自己也是迟暮之年,身上没有任何人鱼秘术眷顾过的痕迹,唯有血海中仅存的悲凉。
熙瑶总是从这样的梦里惊醒过来,像是被魅艳的罂粟花夺去了大脑。自从在萨鲁镇走了一遭,她总觉得自己的胸口寄居着一个恶魔,三叉戟扎在自己的心房心室之间,随着她的呼吸和心脏跳动,不断攫取身体里的养分。
无论是希望,还是片刻的愉悦,少女心中的悸动都会被恶魔的血盆大口尽数吞噬。每天苏醒过来时,都像是又一次进入了黄昏。
视野里泛着柔和的白光,熙瑶透过小窗向外看去,能够看到晴朗的天空,一派将要进入暖冬的祥和景象。但是她知道,自己身处暗无天日的海底深处,一切来自地上的美好事物,都是人鱼族族长用灵力幻化而成,那些璨璨的光芒,只是灵力残留下来的轨迹。
她心底深深地意识到,无论地下宫殿的外表多么精妙绝伦,这里永远是维奥莱特帝国的地底,图布里克海湾没有真正的阳光,也再也不会有曾经萨鲁镇那样青春脉搏跳动的日子,那样盛大而热烈的烟火气息
她无法接受自己被囚禁。每天只要想起白涟舟,一想起在萨鲁镇的那些天,胸膛里翻涌的情绪就能让她激动不已。
然而少女的热情正在一天天的稀释,就像是小窗之外的天空,发出冷冷的寒意。
自上次见到费雷尔王上后,熙瑶就一直被关在这里。身为母亲的瑛爵经常来看她,但是从来没有提过放她出去的事情。每天都会有侍从给她端茶倒水,更衣沐浴,而她像个木偶人一样任人摆布。
她从来不会向那些侍从打听外面的消息。他们虽然礼数周正,但囚禁的原则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门“吱嘎”一声开了,两个身着白衣的侍从自屋外走了进来。
他们是人鱼族使者,熙瑶被关在这里的这些天,最常见到的就是他们,她一日三餐的器具,均是这两位侍从负责。
他们其中的一个端着巨大的铁盘,里面放着饭菜,另外一个手中捧着崭新的盔甲和青色灵术长袍,长袍的面料是上好的羊毛纱,混入钻石粉末,盈盈闪烁着凡品无法比拟的光泽。
“这是什么意思?”熙瑶惨白的脸上没有血色,一双空洞的眸子回望着二人,“真是太让人吃惊了,你们给我这东西做什么?不是打算把我关在这里长珊瑚吗?”
“熙瑶灵使,王后有令,这是亲自为您准备的。稍晚些时候会有人来探望您,希望您做好准备。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吩咐。”侍从谦恭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强硬,丝毫不留余地,续道:“您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这番话让熙瑶心生疑惑。她反复琢磨着侍从刚刚的语句,平静地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前来探望的人是谁?”
“属下的权限不够,暂时不能透露着方面的内容。”是从摇了摇头,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刃冰剑,凌厉无比。
“那你告诉我,这个人的灵力是什么级别,比我强还是比我弱,我认不认识?”
侍从陷入了沉默,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追问。
“熙瑶灵使,准确来说,来者的层级比王后要高,而且单纯以灵力来比较的话,这位到访者应该是数倍于您之上。”另一个侍从的语气相对柔和,“至于具体是什么身份,等您见到她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不过这位来访者得到了王后和人鱼族族长的许可,绝对安全,请您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