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教室里寂静一片,所有人都埋头于自己的作业,除了谢初鸿。
少年人略略偏着脑袋,摊开在桌上的练习册早已填满字迹,五指轻搭在脖侧,后颈白净。
他那眉头紧锁的新同桌盯着最后一道函数看了多久,他就盯着他的新同桌看了多久,胳膊肘边放着递小话的草稿本。
无一例外地,都没得到回应。
-“这题我可以教你”
-“这边的教学进度跟你先前的学校不一样”
-“我们数学老师普通话不标准,语速快,课上没听懂可以问我”
周什一神情木然,连个眼角都不肯分,谢初鸿唇角一翘,再次将草稿本推了过去。
-“怎么还真生气了?被我发现又不丢人”
-“不用,真的,求你”
周什一现在就是再抓心挠肝想知道这道题怎么做,面子上也过不去。
结果他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刚回绝完,身边人便径直凑了过来。
为了不打扰其他同学自习,谢初鸿说话时挨他挨得极近,压成气音的声线清清凉凉的,撩在耳畔:“那等会放学一起回家?”
周什一捂着耳朵“唰”一下就从座位蹦起来了,屁股下的椅子直接撞到侧面墙壁上,磕碰声清脆。
一时间,班里所有人都抬头望向了两人的方向。只见那身材高大的转学生正凶神恶煞地俯视着他们班长,一双眼睁得铜铃大,就连面上因为逗弄泛起的潮红,落进他们眼里,也成了愤怒和不好惹,好像下一秒拳头就要落到谢初鸿身上。
教室里氛围顿时紧张起来。
坐在讲台上值班的纪律委员率先开口试探:“怎么了?”
周什一瞪着眼说不出话,右手还保持着僵硬握笔的姿势,满脑子都是这人唇瓣蹭过自己耳垂带起的过电感。
“……需要叫老师过来吗?”纪委有些犹豫。
迎着周什一的注视,空气安静了一秒,谢初鸿缓缓勾出一抹无害的笑:“不用,只是一点小误会。”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恶作剧能让周什一有这么大反应,明明白天都还好好的。
少年声线清爽,如玉的面容在教室顶灯的映照下散着一层浅浅的光,素净又从容,跟他身边体格健硕的人对比起来,几乎直接把“优等生”三个字写在脸上。
纪委将信将疑:“确定不用吗?”
她和班上所有同学一样,望向他们班长的眼里满是担忧,教室里已然响起窃窃私语。
要真是小误会,这大块头犯得着这么大动静从位置上蹿起来?
被这么一帮生怕自己被人欺负的同学盯着,谢初鸿不得不让自己的笑容更有信服力,故作无奈地吐露“实情”:“好吧,我刚刚想教周什一数学题,但好像打断他思路了,是我的问题,真的没事。”
周什一:“……”
这话说了不如不说。
果不其然,纪委明面上接受了这个解释,眼睛里对谢初鸿的心疼却愈盛。
周什一屁股都还没落回座,那些戳脊梁骨的议论就飘进了耳朵。
“打断个思路就这么凶,神经病吧。”
“他真的不是体育生吗……”
“好高,感觉都一米八三、八四了,像篮球队的。”
“我早说他从三中转过来就是因为跟人打架,不想处分记档案。”
“问题为什么要转我们班,成绩成绩又跟不上,心疼初鸿人美心善。”
“搞不懂老白怎么想的,明知道有过节还让他跟班长坐一起。”
这些话周什一听到了,谢初鸿自然也听到了。但他发现身边人眉目间那份“怒气”,反而在闲言碎语里敛了下去,出人预料地平静。
周什一的思绪还停留在他们嘴里提到的人——老白,就是他们文科高三三班的语文老师,自己转学过来的新班主任。
他也很想知道这姓白的在经过昨天晚上以后,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把他安到谢初鸿旁边坐同桌的。
闹完这一出,周什一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清净,结果谢初鸿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子,还盯在他身上,直白又通透。
周什一服了,夺过他桌上的草稿本决定谈判。
-“你到底想干吗”
谢初鸿眨了下眼,紧挨着就在他漂亮的连笔字底下写了。
-“贿赂你啊”
-“除非你答应我,不生我气了,不然你把我秘密说出去怎么办”
周什一:“……”
就因为这个人,他已经一整天没安生了。
谢初鸿薄唇微翘。
-“谁让你昨天晚上非从那条街过”
-“?我会从那过还不是因为”
周什一“你”字才划出第一笔,草稿本就被横插进来的一只手抽走了。
先前光注意前门,忘了还能从后门进。
不知何时摸进教室的男人气质儒雅,一件无领白衫干干净净,半点不像四十多岁的人,仔细端详着手里的草稿本,神情严肃:“聊够了吗,同意你跟初鸿坐同桌,不是让你骚扰他陪你聊天的。”
周什一:“……”
都看到完整“聊天记录”了,还睁眼说……
“没有老师,是我主动找的周什一。”谢初鸿脸不红心不跳就帮他把话驳了。
周什一:“?”
还来?是真想把他弄死了好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