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2 / 2)

话还没说完,对面突然没头没尾的说:“思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讨论过卡瓦菲斯的一首诗?”

话题跳跃的太快,以至于王思年起初没有跟上。她有点疑惑,但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还是唐宁刚入职的时候。

正赶上要过年放假,部门一起去聚餐,大家都多喝了两杯。酒过三巡,席间话题不知为何就转到了结婚生子这件事上。有同事抱怨了两句婆媳关系不好,孩子又花钱又不好带,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做丁克。

老孟这样的事儿妈自然不能放弃一切吐槽老婆岳父的机会,他大着舌头说:“是谁说的婚姻是座围城来着……?真特么是个天才!”

那架势很像是要和钱钟书先生一论兄弟。

唐宁是个表面沙雕实则文艺的年轻人。

他坐在王思年边上,目光因为酒精上头变得有些迷离。听见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辈们的感慨后,他嘟囔了一句:“倒真像是诗里写的似的。”

“什么?”女人没听清,温声问。

“我要去另一个国家,另一片海岸,找另一个比这里好的城市。”[1]

他没指望王思年读过卡瓦菲斯的《城市》,只是随口一说。

然而女人没有停顿的接到:“你不会找到一个新的国家,不会找到另一片海岸。 ” [2]

她轻声说完,依旧笑意盈盈,维持着柔和无害的模样。

唐宁愣住,抬脸望向她。

“这个城市会永远跟踪你。你会走向同样的街道,衰老在同样的住宅区,白发苍苍在这些同样的屋子里。”[3]

王思年在杯盏交错和明晃晃的灯辉中,抿了口辛辣的酒,微微眯起眼。

那模样就只温顺了许久的猫,冷不丁露了一下锋利爪子——不是它顽冥不灵,是骨子里的那点野性,泯灭不去。

这一眼,击中了唐宁。

也就是那次之后,他看王思年的眼神带了几分爱慕。

“年姐,萨迪的《蔷薇园》,你知道吗?”

唐宁很久没有听到王思年说话,知道她应该是回忆起了当时场景。

“听说过,没读过。”王思年回神,不知道他刚刚抛出这个话题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这么说。”对方微微有些犹豫,但还是咬牙说了出来,“有一句诗,我想和你共勉。”

“嗯,什么?”

微顿的寂静后,唐宁的低语顺着手机听筒传过来,还带着电波的刺啦声:

“你若没有锐利的指爪,最好不要冒犯野兽。”[4]

“年姐,你多保重。”

嘟——嘟——

大男孩告别完,竟然挂断了电话。

再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不知道是不是空调温度太低,王思年突然觉得一股寒意袭来,裸露的胳膊上冒出鸡皮疙瘩。

她端起了那杯刚刚喝了一半的牛奶,试图安慰自己。

……有什么可怕的呢?

唐宁不过是因为家里出了事,所以情绪低落了一点,又不愿意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丢面子。

他只是个敏感而年轻的孩子,遇到挫折时有些气恼,便引用了一首悲观的诗。

仅此而已。

而就在此时,手机又响起来。她连忙把杯子放下,解锁屏幕。

【小王,收到请回复,今天就要把最终名单上报了。】

老孟的微信一到,倒是缓解了不少莫名紧张的情绪。

王思年寻思起来:西安那个会要提前去一周到场地做准备。算起来,这提前的一周里,正好就有她和徐建定的婚礼的日子。

如果,只是如果,她跟着单位去西安的话……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的把婚期拖一拖?

只是拖一拖,不是就这么取消了,应该不会引起爸妈和徐建太过激烈的反对吧。

她犹豫再三,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可能是长达几分钟的“正在输入”把老孟逼疯了,对方又发了一条微信,催促道:【小王你到底怎么想的?快点说。】

这一点外界的刺激点燃了王思年压抑已久的蠢蠢欲动。

她手指按下了发送键。

【收到。西安我能去,请领导把我报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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