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已经年过七旬,是个出生于华夏海蓝岛的华侨,后来二战前移民加入的泰国国籍。
如今泰国财政遭遇危机,朱拉旺功也需要请这种大人物来镇镇场子,听听他们的意见。
许老见惯了大风大浪,倒是没有着急上火,只是慢悠悠地回答:“顾鲲的意思,我琢磨着已经很明显了。
首先,他是表达了不想跟我们为敌,只是正常的商业竞争、觉得他在兰方建设的旅游业和转口业,可以冲击到马泰的旅游业和转口业,所以他不想浪费,顺势做空我们。
其次,他也委婉表达了他觉得泰铢,甚至还有未来的令吉,高估了多少——他觉得是两成多。我也认为,如果泰铢这次只是贬值控制在两成的话,那就属于良性贬值,事情还有可为。
因为两成的贬值,虽然会让以美元计划的外债凭空多还两成,但我们之前给劳工加23%最低工资导致的国际竞争力下降,就可以弥补回来,我们的出口可以重新恢复高速增长,外国游客数量也会大增,总的来算,我们的总创汇增长,应该是超出两成的。
最后,顾鲲那番话里,也有一个展示肌肉、希望大家各安其位的意思。他明显是在说,跟他们兰方相比,我们泰国的旅游业优势在于规模,所以我们应该心服口服甘心于做淘便宜货的低端廉价游市场。而兰方规模小、会注重高端精品游,如果我们默认了这个分工,兰方就不会再跟泰国旅游业形成竞争。”
听了许老洞若观火的分析,朱拉旺功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
确实,如果能保证汇率只是适度下滑的话,对于泰国经济还是有好处的。
货币贬值增加出口,这是小学生都懂的道理。之前的“强行与美元绑定汇率”,说到底是一种懒政,是小国没有足够牛逼的汇率调控专业人才,怕被坑,所以省事儿了。
朱拉旺功自己也知道,绑定制积累了多少遗留隐患。
思前想后,朱拉旺功追问道:“许先生,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在汇率已经跌了25%的情况下,再动用剩余的美元外汇,收购泰铢稳住汇率,是否可行呢?
顾鲲既然都表态了,觉得他认为泰铢已经达到了合理价位,他应该不会食言再落井下石吧?”
之前的抵御,已经消耗了泰国大量的美元储备,但并不是完全消耗完,国家总是要留一手的。
尤其是在知道贬值不可避免的情况下,留点钱等贬了一波之后再护盘,成本要比一开始就护盘低得多——
道理很简单,泰铢原价的时候,买入那么多做空的泰铢抛单,就要按原价给美元。现在泰铢已跌25%,再想托同样抛量的泰铢抛单,就可以少花25%美元。
任何想护盘的国家,都会把外汇储备按比例分配,分段护盘的。
许树标沉吟了一番,他也不敢给朱部提供错误咨询,所以只是审慎地说:“以我的经验,顾鲲既然半公开的高调暗示和解,那么他应该不会再对泰铢下毒手。否则的话,他之前的表态就是挑衅,白白加深仇恨了,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但是,顾鲲不会贪得无厌落井下石,不代表其他国际游资势力不会落井下石。世界是很多元的,做空的势力也是很多头的,顾鲲才能影响多少?
还有一点让我不解的就是,既然顾鲲已经表现了善意、觉得泰铢已经跌到头了,他自己为什么不平仓呢?朱部长,希望你好好调查清楚这一点,再做决断,我只能提醒你到这里。”
朱拉旺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严厉地盘问起身边的下属:“顾鲲这几天有没有出货动向?如果没平仓,为什么不平仓,尽快调查清楚。”
一个立功心切的下属连忙回答:“我已经提前调查过了,顾鲲之前下的单子是中长线的投资,至少是三到六个月的期权,他大约要到11月、12月才能全部平仓。之前没到期不能平仓。”
“他居然还做中长线?那看来真是价值投资,不是投机客了。如果投机客,做那么久,就不怕中间有点变故,为人作嫁么?”朱拉旺功凭借职业经验,如是暗忖。
当然,他也不是鲁莽之人,此后,他又紧锣密鼓花了一两天,集中调研形势。
最终,在8月30号,他向领导申报之后,决定动用紧急储备再护一次盘。
泰铢的汇率,果然在这周个周末稳住了,连续七八天的下跌,迎来了第一个稳定期。
泰国有关的官方媒体,也连忙发布了一连串的安定信心的报道,铺天盖地宣扬泰铢汇率已经稳住,请国际热钱不要急着出逃。
甚至朱拉旺功还跟泰国央(和谐)行申请到了紧急加息,把泰铢的储蓄年利率,从10%直接加到了周五的12.5%,周日进一步上调到15%。
在他看来,有15%的年存款利率撑着,一般可以抵消掉20%几的年贬值率。
因为如今美元的存款利率是很低的,这样就算泰铢在贬,但只要存在泰国银行里的钱有极高的利息撑着,那么那些不太敏感的稳健型资金,还是留得住的,不会发生外资挤兑。
顾鲲因为期权还没解禁,暂时无法平仓。不过其他不少之前碰运气赌对了的投资客,一看泰铢稳住了,纷纷就平仓落袋为安了。
比如香江的小李小郑老板,以及之前号称本埠第二外汇投资大神的孔尚忠孔老板,纷纷在只跌掉25%的价位时,就平仓出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