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萧试探性说出这几个字,老者却笑容一冷,思索许久,等将所有瓷娃娃都收入房间,且撤掉板子,才劝道:
“登山的路给修行者们指明了方向,但不见得是好事,因为一个方向,误了多少人呐!”
老者叹了口气,和夏萧闲聊几句,说的,是登山的注意事项,谈的,是诸多心得。这便是夏萧热爱学院的原因之一,但凡是其中前辈,见之既能聊上那么几句。虽许久未见,可前辈的热情不会减退,更不会误人子弟乱说胡说。那等亲切,令其回到小白楼时都心中极暖。
夏萧最终还是没有寻找登山的办法,这在意料当中。如果山顶那么容易去,这些年岂会只有大师姐一人突破桎梏?
可大师姐说过,诸多前辈也隐约参悟到,山顶不是走上去的,那要靠何等方式?走不行,飞自然也不行,遁入地中穿过去更是荒唐至极,那该如何到达?
夏萧皱着眉,想了许久,在诸多道路都被堵死的情况下,只剩精神力量可用。
精神力量可以驱动肉体,肉体不在,意识长存的先例在修行者的世界多之又多。皆说哲学的尽头是玄学,因为很多事,凡间的科学解决不了,便陷入哲学思考。可哲学思考的高深内容,在修行者的世界却很平常。这也是很多修行者自命清高,瞧不起普通人的原因,甚至王权富贵都不放在眼中。
这般思想的产生自然也有原因,先不说那风动幡动而是心动的问题,就说意识和身体。一个代表精神,一个代表物质。凡间的解释大多认为物质在先,精神为后,前者是后者产生的基础,后者又是前者的反应。可总有一些意识存在天地,抚过花草万物,吹一口气便是大风,眨眼一瞬便是昼夜交替。
但不能没有身体就判断此物不存在,那么,判断一个事物的标准究竟以客观物质为准?还是考量精神意识在先?
这种问题已不在夏萧思考的范畴,他想得越多,越觉得自己的观念都是谬论。可修行者和凡人最大的不同,便是能控制自己的精神力量,令其走出肉体的束缚,真正像实体的手一样做事。
凡间有人死,精神力量可能歪打正着,能驾驭几只蝴蝶飞舞,或吹得草动,或毛笔自写几字,甚至冬日令花开。可修行者的精神力量,控后可搬山移海,可摘星揽月。这是修行者站于原地不动,却可伤敌百十八千的原因。但即便靠得是元气,也要用意念催动,所以归根到底还是精神力量。
胸前的阿烛拱了拱,蜷缩起纤瘦的身子,令夏萧不再乱想,只是低头,轻声说:
“等过段时间,我们再去试试。”
阿烛头都未抬,只是用小鼻子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夏萧没有多说,与其一同闭眼。
今夜思绪混乱,久久不能入眠的不止夏萧一人,还有一位名叫胡不归的老者。他在空荡荡的房间醒来,四周漂浮着杂多的符文,沉重的呼吸动荡如雷,吸引一位身材挺拔的男子走到门外。
意识到他的到来,胡不归问:
“最近可有事发生?”
他的声音极为虚弱,甚至有奄奄一息之感,可男子以极有磁性的低沉声音回道:
“暂时没有。”
“若有事发生,一定要唤醒我,我的时日不多了,起码要在最后时刻做些事。”
“何必呢?老东西。”
门前立着的是笛木利,只有他会这么称呼胡不归,可到死都不歇停,究竟是为何?心头的执念,就这么重吗?笛木利不是不懂,他也有自己的信仰,如果有一天学院需要他,他肯定会牺牲自己,但胡不归现在做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夏萧和阿烛。即便他们再特殊,也不该有这等待遇。
胡不归心头不安,总觉得他们会出事,他便时刻等待着,就是不知这一等,究竟要多久,也不知这么耗费自己的时光,究竟能否等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少废话,帮我。”
胡不归有自己的坚持,说完,房中符文一瞬内拢,将其身体填满,令其佝偻的身体在符文下再次沉睡。醒来时该有大事,他也该体现自己最终的价值。他希望用自己的生命给自己唯一的徒儿上一课,也为其指明道路。毕竟阿烛的身份,容易令她走向极端。
人难分好坏,万物皆是,可传说中的神,肯定比人更坚定自己的信念。那么,便更容易出现思想的极端。虽说一切皆是猜测,可为了让阿烛走上正确的道路,胡不归费劲了心思,光口头教诲显然是不行的,必须给其留下深刻的教训。但这样的行为,又会令她自我谴责,不过情况时刻在变,谁也不知胡不归该以怎样的方式落幕。人世凶险,谁也不知阿烛最后会变成怎样的人。
黑龙在夜里再一次陷入沉睡,笛木利依着木门,沉思许久。他希望大师姐早些做出决定,夏萧和阿烛这么下去完全就是浪费时间,还有就是王陵那家伙,思想越来越危险。这一届的学子们,注定不令人省心呐,不知今后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有副院长和教皇大人的旅途,不知走到了何处。
“有能力的人始终都在奔波,我等,是该动起来了。”
笛木利说完,和院中小羊漫步而去。铃铛声于夜间很响,荡漾在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