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八字这种东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不重要是因为生辰八字这种东西不能换作吃用,自然不能称之为值钱,说重要是因为这等不能换作吃用的东西一旦起作用起来效果也是非比寻常。
譬如男女定亲的双方一方反悔,一句“八字不合”便足以让先前所有的盟约化为乌有。对于某些钻研阴邪之术的人来说更是十分讲究所谓的“生辰八字”。
被张解问了生辰八字,虽说有些不明所以,不过鉴于他的身份,那人稍一迟疑之后还是将自己的生辰八字报了出来。
可没想到之后这位阴阳司的张天师又问起了这个问题:“在京城可有什么人会知晓你的生辰八字?”
这个问题实在是令人不得不多想,只是……那人挠了挠头,不解道:“我来长安之前便已经成亲了,自然不会有报生辰八字寻找媒人的时候,着实想不到哪里会用到生辰八字。”
徐和修闻言,忙道:“你再想想呢!还有什么人可能知道你的生辰八字。“
那人认真的想了会儿,顿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略一迟疑之后开口道:“要不,便是去寺庙里祭拜求符的时候?”
他来长安时也是怀揣着在长安城出人头地的梦想来的,寺庙这等地方自然是去过的,求过的神佛也不在少数。
听他说到这里,急性子的徐和修便迫不及待的开口了:“你是说寒山寺?”
这整个长安城最有名的佛寺就是寒山寺了。
没想到那人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而后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是寒山寺,我虽去过寒山寺,可寒山寺却不曾问我要过生辰八字做护身符庇佑什么的。”
“那是你给的香火钱不够多,多了就会要了。”不成想谢承泽突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众人:“……”
倒是还头一回发现谢承泽还有这等出口便令人噤声的本事。
那人也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干笑了两声,道:“原来如此,难怪寒山寺不曾问我要过这些呢!”
看来寒山寺香火鼎盛果然名不虚传,他那点香火钱人家根本不稀罕,他的生辰八字也不是给的寒山寺,而是多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给了一座山野小寺的和尚。
“约莫五六年前,在城外山郊上的山野小寺离我遇到过一位出家的大师,当时我是避雨无意误入其间的,大师道与我有缘便送了一张符给我,我随手揣了向大师道了谢,待雨停回家的途中便捡到钱袋了。长安那么大的地方自然每一日都有人丢钱袋的,可论捡钱袋这种事我在长安那么多年也只碰到过这一次。”那人说着,语气中不无感慨,“待回家之后我准备将符纸取出来时却发现符纸不见了,腰袋里只剩一把香灰。”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也没有刻意用何等言语去描述,可就是这寥寥数语也足够人想象全开了。
从未捡过钱袋突然捡到了钱袋,原来的符纸不见了变成了香灰。单就这两件事就足以让人想到是符纸起了作用才令人捡到了钱袋,也正是因为符纸起了作用所以变成了香灰。
似这等乍一看难以用常理来解释的事情最容易让人产生鬼神之信的心理,那么接下来……乔苒心中一动。
果然听那人接着说了下去。
“我觉得那大师或许当真有些本事,因此还未回家,走到半道上便去而复返,那人见我前来,道了声‘阿弥陀佛’,我求大师赐符,大师却犹豫了许久而后道我命里该当如此,长安的大造化与我无关,他便是给了我符,此事也未必能成,只能尽力争取。”那人一一说了起来,“因着先前的事我已经信了三分,当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而后请他赐符,他拗不过我,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而后问我要了生辰八字,绘了张符给我。”
听到这里,众人早已面面相觑了。
在此时的他们作为外人看来,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骗局了,不过身处其中的人却深信不疑,不,应当说是那时的他深信不疑。
至于现在为什么不信……那人道:“之后我又回到那山郊野寺,却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大师。本是深信不疑觉得他是难得的高人的,只可惜之后再慢慢想来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头脑发热这种事只是一时的不是一世的。那人感慨着:“之后回想起来我捡钱袋时虽说周围无人,钱袋恰恰叫我捡了,可那地方却不是陋巷,是人来人往的街道,真有钱袋丢了按理说早该有人捡了才是,除非就是恰恰巧巧看准了时机丢的钱袋,叫我碰了个正着。当然,这没有什么证据,不过那符纸变香灰的事我倒是想起临行前那和尚走近我,道着‘我佛慈悲’抱过我一下,虽说只一下,可那手却是从前向后环绕,细想起来动作有些刻意。”
当然,这些都没有证据,不过读圣人书自诩脑子也不笨的他待到冷静下来对这件事还是有所怀疑的。
“那些时日我很是提防,不过之后数年都无什么事便暂且没有去管了,”那人说着拧起了眉头,看向张解,不解道,“大人,我亦不知此事会不会与如今这件事有关,可过往这些年,也唯有这件事看起来有些古怪了。”
岂止是古怪,简直不合常理。
那人如此麻烦的来了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仔细想想,他钱财无损,唯一有损的便是交出去的生辰八字了。
而这交出去的生辰八字又与眼前这位张天师一开口便问的话不谋而合。
原来如此!这人回忆的倒是很详细,这生辰八字也多半是那时候丢的了,只是可惜他话中所提到的山郊野寺与那个失踪的出家人听起来都颇有几分无迹可寻的感觉。
这等情况便似是你正在烦恼间骤然捡到了一只装着钱财的大包裹,激动之下打开大包裹,却见大包裹里只有一文钱的铜板一样。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沉默了一刻之后,乔苒说道:“你可还记得那和尚的长相?绘一副那人的画像拿下去张贴吧!”
因着那人重伤未愈,待到绘制完画像之后众人也未再打扰他,退出了侧间。
封仵作一脸失望之色,没有跟上正在讨论案子的众人,而是唉声叹气回了后衙,对活人他兴趣不大,该有兴趣的是那等民间大夫。
那个被他拉来的民间大夫还不曾离开,此刻拢了拢身上的医箱,目光在众人间扫视了一遍之后便径自走向封仵作,伸出了手。
“老夫的出诊费十两,麻烦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