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奚荷最后分类了一个蒲扇煽火的任务，顺便偷窥柏修竹挥刀切肉的景观，明明是平淡无奇的一件事，偏生柏修竹做起来就很养眼。
男人卷起的袖口露出小臂内侧浮起的淡淡经络，握着剁肉刀的指骨突起，修剪圆润好看的指甲，有模有样地抬手起刀，刀起刀落，刀刃卡进案板里，敦厚肥硕的肉块瞬时被劈成两截，连带着底下巴掌宽的案板……也咯嘣断裂。
奚荷见状，添柴的手哆嗦了两下，蒲扇往黄土地上一扔，双手叉腰骂道：“柏修竹！你会不会切肉！”
“噢？”柏修竹面不改色地将分离的两瓣案板并到一块儿，语气淡淡，“你这案板不结实，我明儿给你送块新的。”
“我家案板是杀猪铺老板送的！”奚荷一把揪起柏修竹的耳廓往外扯，“说谁的案板不结实呢！”
奚荷那手必然不似养尊处优的深闺，她的指腹有略有薄茧，指节还有个消弭下去的小冻疮，怒火攻心，拉扯着柏修竹的耳廓并不觉得有异。
狭小的炊房内，日光并不能完全渗透，因此视线有些昏暗。柴火噼里啪啦燃着，没有蒲扇调整火候，火星也渐渐暗淡下去。
柏修竹沉默垂眸瞧着她，脑袋顶上有一根毛燥的头发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着，耳廓是轻微的拉扯感，夹杂着她指尖的冰凉摩挲，她的眼睛就这般大咧咧瞪着自己，往日挂在口头的恭维，师徒身份，全部抛却脑后。
“真……这么生气？”柏修竹的声音较之往常更沉，在闭塞的炊房里荡开，宛若一记爆栗，敲在奚荷心尖儿上，让她回了神。
奚荷讪讪地松开手，又瞧见柏修竹的耳朵沾上了她指尖的柴灰，奚荷又抬手拍了两下，把赃物拍掉，蹲下去拾起蒲扇，指尖却与这隆冬格格不入，烫得像被盛夏骄阳炙烤过，连带着一颗心颤来颤去。她刚刚……到底在做甚么啊！
奚荷向来是此般女子——摊上事儿了，能跑则跑。
无辜的蒲扇被扬起在柏修竹眼前转了一圈又被主人丢在地上。
“——啊！我不是故意的！”奚荷速度之快，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留给柏修竹的，是撩起又落下的布帘，卷起来的黄土灰尘。
柏修竹抬起布帘，抬眼环视一圈，人不在后院，那就是躲房里去了。男人的缎靴不急不缓地走到中庭，声音不大不小，哪间房儿里藏了人都能听着：“奚荷，你回来罢，其实我不会做，我就是想讨好一下你。案板我赔给你，你且放心。”
躲在床榻上的奚荷好不容易从羞窘中挣脱出来，一下一下抚慰着心跳，那颗莫名奔放到南方榕树下树荫里躲着的心才刚被揪回自己胸腔里，听着柏修竹这话，“不会做……就是想讨好一下你”，奚荷堵都堵不住，人是呆在床榻上哪儿也去不了，心却是扶摇九千里去见王母娘娘！
柏修竹需要讨好她一个小角儿？奚荷在床榻上滚来滚去，想要摸出卦盘算一卦，抬手一摸前襟空落落，旋即鲤鱼打挺脚蹬进步靴内匆匆跑了出去，“大人，我的卦盘！”
柏修竹闻言，由前襟摸出那方图饰精密的八角卦盘，在他怀里呆了几个时辰，早已染上白芷香与男人的温热。但柏修竹并不着急还给奚荷，“我还给你，你是不是还要躲回房里？”
被戳中心思的奚荷焦急地想要将卦盘抢回来，哪料男人只一抬手，卦盘抓在他手里高高在上，是奚荷跳起来也够不着的位置。
“你怎么能这么恶劣！”奚荷仰头看着被他举高的卦盘，视线顺着往下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颏，圆领红袍上象征着维护大咸安宁，伸张正义的飞鱼图腾……欺压良民，伸张个劳什子正义！
奚荷冥冥之中想起奚父的敦敦教诲——为女子必学的把式便是踹裆，只要你敢踹，没有你斗不过的男儿。踹裆又讲究快准狠，出其不意，一击必倒。那会儿奚荷眼神幽幽盯着奚父，盯得他连连后退摆手道：“你看我做什么！你敢拿我试炼以后家门都别想进！”
“你还不还给我？”奚荷眼神变了——决绝又有杀气。
偏偏柏修竹无知无觉还杵在奚荷跟前打商量：“我就是不想你等会儿又躲房里不见我，那是你闺房，我总不能进去吧……”
意思是不轻易把卦盘交还奚荷。
“——啊！”奚荷平地一声吼，心跳砰砰快，蓄力抬起腿，鞋底板就在柏修竹猝不及防时整整揣上男人裤.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