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袭白衣,墨发如瀑,微垂的双眸被长长的睫毛覆盖着,既深邃又朦胧,不知不觉间便令人沉沦了去。
江焕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待确定眼前出现的不是幻觉,而是他真真实实看到的景象时,江焕总算接受了一个事实——他的眼睛好了!
重见光明的江焕格外激动,正想去呼唤身前的婴翀,却忽然愣了住。
他的脑海中,飞快的转过了一个念头。
婴翀已然将药膏涂抹好,他捧起布带的瞬间,江焕连忙将眼睛闭了住。
抬起头的婴翀微微一愣。
他目光幽静的望着江焕那双羽睫轻颤的眼睛,嘴角渐渐浮起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捧着布带淡然起身,缓步走到江焕身后,将药膏轻轻敷在了他的双眼上。
江焕的身子格外炙热,婴翀紧靠着他,感觉像贴在一面火墙上。
轻轻将布带在他脑后挽了个结,却不离去,而是将双手放在了江焕的双肩之上。
江焕立刻察觉到了婴翀的异样。
他半侧回头,含笑问道:“婴师弟,怎么了?”
婴翀垂着眼眸凝望着身前的人,双手滑至江焕的领口,攥住了他的衣襟。
江焕狐疑不已,正欲询问,婴翀竟猛地将他的衣袍拉了下去。
此举实在太过意外,江焕还没反应过来呢,半个身子已然暴露在了空气中。
这是什么诡异的操作?江焕一把攥住婴翀的手腕,不解道:“婴师弟,你做什么?”
婴翀却无比淡定,仿佛刚才所做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凑至江焕近前,从容道:“江师兄,你胳膊上的伤还是上些药的好。”
上药?他适才不是说过不用上药了嘛。
江焕松了婴翀,讪讪一笑:“婴师弟的好意师兄明白,只是这点小伤真的算不得什么的。”
婴翀全然没有理会江焕的话,他说了要给江焕上药,那就一定要上药。
“不上药怎么行呢?若是伤口感染了就麻烦了。”婴翀拿过一只药瓶,坐到江焕身前,不由分说抬起了江焕一条手臂。
婴翀上药时的动作细致而温柔,丝滑的衣袖常常于不经意之间拂过江焕光裸的身体,江焕心头微紧,隐隐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他的伤痕大多都在胳膊上,浅浅一道血痕,并不严重,倒是左胸上的伤似乎深一些,虽然结了血痂,却仍有血水往外渗。
婴翀多取了些药膏,用手指轻柔的涂抹了上去。
指尖冰冷,江焕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婴翀抬眸看了江焕一眼,哂笑着问道:“怎么?很痛吗?”
冰凉的寒意顺着伤口一缕缕的渗入到江焕的皮肤之中,又涩又痛的,好似有一排蚂蚁在细细的吞噬着他的皮肉。
江焕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故作镇定的摇了摇头:“不痛。”
婴翀怔怔地望了那道伤痕片刻,替他将衣服穿上了。
江焕飞快的将衣带系好,并将自己从适才的尴尬情绪中解放了出来。他垂着头,依然扮作失明之时的样子:“了之,今日在剑池峰吓坏了吧。”
婴翀扫了江焕一眼,笑笑,倒了杯茶递给了江焕。
“确实倍感惊险,好在我们都平安无事。师兄,喝茶。”
江焕将茶接了过去,摩挲着茶杯,却是不喝。他踌躇了片刻,试探道:“聂景澄与你针锋相对,你可恨他?”
婴翀歪了下头,一脸懵懂不解的模样:“师兄怎么会这么想?我和聂景澄之间,不过就是起了一点摩擦误会而已,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和同门弟子多做计较。”
他朝江焕近前凑了凑,声音渐次低沉了下去:“了之不怕被人误会,只要江师兄肯相信了之,了之便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
说完,良善无辜的朝江焕笑了笑:“江师兄,你会一直相信我吗?”
江焕傻在原地。
那种奇奇怪怪的尴尬之感,又从他心底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