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焕缓缓停下了脚步。
转身扬眸,却见身后站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乌发及膝,赤着一双脚,脚上挂着金色的铃铛。她大概十七八上下,每一处五官都透着妩媚,尤其是那双乌溜溜的水杏眼,流光婉转的,甚是诱人。
虽然穿着喜服,然而她的喜服却是破破烂烂的,一如头上断折了的珠钗一般,不复完整。
江焕上下打量了那女子一眼,漠然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女子眼中的光亮如被吹熄的烛火般灭了下去。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女子欠了欠身,忍不住又望了江焕两眼。
“公子,你长得可真好看,眉若墨染眸似寒星的,竟是比我那相公还要英俊几分。”
江焕微微一怔。
是她?
那个花重金寻人的殷美娘?
不过,她是谁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江焕皮笑肉不笑的朝对方拱了拱手:“在下还有事情要办,告辞了。”
他转身便走,才走出两步,猛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竟又是殷美娘。
那女子看起来娇弱的很,身子却硬邦邦的。江焕后退半步,不悦的瞪了殷美娘一眼:“姑娘,你还有什么事吗?”
殷美娘诡异的笑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江焕的脸,忧伤道:“你虽然长得很英俊,可惜啊,命不好。先前命就不好,如今,更不好。”
江焕甚是无语,他得有多闲才会有兴致在幽冥府前的鬼市里听一个女鬼鬼话连篇。
“告辞了。”江焕绕过殷美娘,快步向前走去。
殷美娘随其转过身来,目光幽幽地望着江焕挺直的背影,凉飕飕道:“做风筝的滋味不好受吧。”
江焕足下猛地一顿。
那分明不是他本人经历过的事,可每每想起来时,仍旧会觉得后脊发凉。
他一点点转过头来,冷漠地望着那抹诡谲的红影:“姑娘此话何意?”
殷美娘笑了笑,嘴角浮起一对浅浅的梨涡,更添妩媚之态。
“没有恶意,就是想提醒公子,你的命在天不在己,望你能顺其自然,莫做强求之事,活的洒脱一点。”
江焕不由得蹙了蹙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就不该停下来听这女鬼胡言乱语。
江焕敷衍的拱了下手:“谢谢,不过我更相信人定胜天。”
殷美娘歪了歪头:“别人或许是,可你绝不是。”她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楼阁,“你要去那对不对?”
江焕回身一望,未置可否。
殷美娘哀然叹了口气:“劝你不要去。”
“我若非去不可呢?”江焕道。
殷美娘美目一抬,俏生生看了江焕一眼:“看,我来劝你,你却不听,这便是天要你做的事情,是你的天命,所以你的命啊,在天。”
得,又绕回去了。
他忽然很想念季宁臣,若那家伙在此,定能与这女鬼抬杠抬到山无棱天地合。
“殷美娘,你放置三枚金锭在寻夫布告之上,就不怕金锭被人偷了吗?”江焕转了个话题道。
殷美娘眼中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我们幽冥府民风淳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若非真的得到我相公的消息,不会有人去拿我的赏银的。”
她目光下移,在江焕胸口的位置上顿了顿转过身道:“把那纸鹤扔了吧,对你不好的。”
说着,缓缓走进人群,没入了茫茫夜色中。
江焕蹙眉凝望着殷美娘消失的地方,将胸口的绿纸鹤拿了出来。
那纸鹤还没他半个手掌心大,看起来毫无异处,殷美娘却说此物对他不好。
“神神叨叨古古怪怪。”江焕将纸鹤掖进袖缝中,朝鬼市尽头的那栋阁楼走了过去。
离那阁楼越近,江焕的脚步便越沉重。
待那栋高约百丈的幽冥鬼阁完完全全展现在江焕面前时,江焕已然迈不动脚步。
也只有在亲眼看到这栋鬼阁的瞬间,江焕才明白“恶鬼难上凌霄殿,谪仙不下幽冥府”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座拔地而起,与暮色相接的浑身乌黑的木制阁楼,着实压抑恐怖。
而这里,曾经一度成为男主婴翀的仙府。
男主就是男主,住的地方果然是霸气侧漏。
江焕挥去了徘徊在面前的黄雾,走到幽冥府的大门前,将云清风交给他的拜帖拿了出来。
“凡人江焕,受家师云清风之命,拜见幽冥鬼君。”
他话音刚落,手中的拜帖便浮了起来,红色的信笺一点点化成了灰烬,上书的苍字却是金光灿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