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凉让她滚,郁瑶别无二话。
是她不知天高地厚,一时放了豪言壮语,说要立他为凤君,结果失信于他,诓骗了他入宫,受这一番奇耻大辱,偏偏又在此时踏进甘泉宫,目睹了这一幕,看去了他的身子,也剥去了他的最后一丝尊严。
任凭换作哪个男子,要是心里不恨死了她,才是有鬼。
但是她看着怀里的人,似乎刚才骂她那一句,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此刻喘息急促而细弱,整个人软倒在她身上,双眼虽然还故作凶狠地瞪着她,但也看得出是强弩之末。
她要是真滚了,这人恐怕连从地上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思及此处,她也顾不了季凉的眼中写满抗拒,一边拉过他一条手臂,绕过自己的肩头,一边象征性地征求意见,“我扶你到床上去,好不好?”
实际上,她压根也没真的理会季凉同不同意,季凉一句“不用”刚开口,她已经自说自话地架起他,半扶半扛地往床边走。
笑话,要是凡事全按季凉的意思来,她打赌他会在地上躺一夜。
眼下虽是春日,毕竟天气还没有大热,要是任由他这样躺着,不受凉生病才怪。
然而,她架着季凉刚走了一步,就觉出他比她以为的更虚弱。
这人全身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得可怕,连路都走不成,且阵阵发烫,隔着她的外衣,她都能感觉到下面肌肤的温度。
那群人究竟在他身上用了什么?
郁瑶想起那天大殿上,那个身姿如松,风骨清朗的人,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心忍不住一疼,一时情急,就伸手探向他的腿弯,试图将人抱起。
季凉虽然清瘦,身量却很高,她以往也不是什么能抱起男人的大力士,刚要铆足劲儿,却忽然愣了一愣——她竟然轻轻松松将季凉打横抱起,还感觉尚有余力。
郁瑶呆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原来在这个世界里,女子竟然如此强健有力。
“你做什……嗯……”季凉被她突然抱起,吃了一惊,正要开口质问,眉心却陡然一蹙,声音化为一声难堪的低吟。
那些教习侍人所用的刑具,还牢牢束在他的身上,他先时咬破了嘴唇,忍过了那一阵,还以为已经疼到脱力麻木了,没想到此刻被郁瑶一抱,重新受到摩擦,那股异样的感觉混合着痛楚,竟复又袭来。
“你怎么了?”郁瑶顿时紧张,还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
直到看见季凉紧咬着牙关,一副羞愤欲死的表情,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由满脸通红,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她肢体僵硬地把季凉抱到床上,恰逢玉若打水回来,在门外请示:“陛下,水来了。”
郁瑶拉过被子,将季凉全身上下盖好,才扬声道:“进来吧。”
玉若规规矩矩地进门,十分识相,眼睛半分不敢乱看,只将铜盆和绢子放在桌上,垂手等着郁瑶的下一步吩咐。
郁瑶看了看季凉额上的汗,轻声问他:“替你传太医好不好?”
她以为季凉会默许,或者仍然十分厌恶地拒绝她的一切提议,然而季凉却睁开了眼睛,用一种极郑重,甚至带着几分恳求的眼神看着她,“不要。”
郁瑶想了想,就明白了。
尽管他此刻难受得要命,但他毕竟是个男子,而太医都是女的,何况是这样羞于启齿的事,要是让太医来为他诊治,症状是能得到缓解,但他被动用私刑的事也就传开了。
于是她对玉若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玉若依言退出,等到门重新合上,郁瑶才轻轻扯过被子一角,然而她的手刚挨上去,被沿就被季凉一把拽住了。
“你干什么?”她问。
季凉额角的虚汗仍在一层层沁出来,他看郁瑶的眼神比先前稍客气一点,态度却仍然不容置疑,“你出去。”
郁瑶有点无奈,她刚穿越没几天,并没有适应女尊男卑的世界,也没有看男人身体的爱好,要是季凉此刻有能力照顾自己,她毫不介意转身就走。
可是季凉这人光是嘴硬,实际半分动弹不得,她要是不管他,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样。
她看着他的双手,死死攥着被沿,指节都泛起青白,不由叹了一口气,伸手覆上去,轻轻掰开,嘴里柔声哄着:“别怕,我帮你取下来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