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十月初九日傍晚,清虏大军主力尽数抵达镇江堡城外围,正黄旗在北,镶黄旗在南,镶蓝旗兵马与从征的两红旗汉军以及正蓝旗汉军重炮牛录,则在镇江堡正西,沿汤山门外左右一线铺开。
此时的时令已过立冬,昼短夜长的情况日益明显,就在夕阳西下后的天光暗淡之中,来到镇江堡外围的清虏大军,完全不惧怕城中明军可能会出城袭击,纷纷点起了火把,在城头大炮射程外,灯火通明人欢马叫地分兵扎营。
就这样,在城上明军望哨的全程监视之下,清虏大军用了将近一夜的时间,在镇江堡的外围立起了一片接一片的连营。
到得次日清晨曙光乍现的时候,清虏各旗兵马连营已从西、南、北三面截断道路,将镇江堡包围了起来。
好在镇江堡的位置,距离鸭绿江很近,且堡城与鸭绿江水道之间地方狭小,不仅摆不下什么大军,同时又完全处在江上水师炮船与东城头炮台的火力覆盖之下,所以清虏各旗人马未敢到此立营。
如此一来,清虏大军对镇江堡城的包围,总算是留下了一个缺口。
而这个缺口,就是杨振及其镇江堡守军的活口了。
当然了,这个活口也只在江面封冻之前有效,一旦进入冬月,江面结了厚厚的冰层,那么这个活口也会被人迅速堵上。
崇祯十三年十月初十日早上,担心清虏大军在天亮后就开始攻城的杨振,带着自己驻守城中的几个心腹干将,来到了西城门汤山门瓮城上坐镇。
在杨振原先的估算之中,自己率军占了镇江堡这样的地方,清虏伪帝黄台吉一定会气急败坏,急于夺回才对,且清虏大军人马众多,不利久战,必定会尽快发起攻城。
但是,十月初十整个上午,已经完成了对镇江堡三面合围的清虏大军,并没有对镇江堡发起攻城作战,甚至连个试探的炮击都没有打上一发。
相反,清虏各路大军在镇江堡的北、西、南三面同时几乎开工,各旗兵马厮卒兴师动众地掘壕筑垒,俨然将镇江堡城与清虏连营之间的旷野,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杨振在诸将陪同下巡视了一圈城防,仔细观察了城外清虏连营以及清虏大军掘壕筑垒的行动之后,很快就在镇江堡西门汤山门城楼上再次召集了军议。
“都督,从清虏城外连营的种种情形看,清虏兵马的数量虽然没有安都指先前估算的十数万那么多,但是六七万八旗主力,总还是有的了。若是再加上清虏营中随军伺候的厮卒阿哈,也差不多也有小十万人马了。
“眼下清虏兴师动众围着镇江堡三面掘壕筑垒,一看就是下了长期围困我军企图围死我军的决心,接下来,咱们是静等清虏攻城,然后反击,还是乘其立足未稳,先下手为强呢?”
昨夜,清虏主力人马浩浩荡荡抵达镇江堡城外安营扎寨,城内的杨振及其麾下诸将当然也都没能睡踏实了。
杨振在人前虽然表现得最为镇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回到征东将军行营中休息的他,其实也没怎么睡着觉,整个后半夜都在思考清虏会如何出招,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至于其他的将领们,自然更是睡不着觉了,人人的心头之上,其实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云。
尤其是受命担任西城防御总指挥的张臣,更是彻夜值守在汤山门瓮城的城楼上,几乎一夜未曾合眼。
期间,他还曾向杨振请战,希望在夜色昏暗的掩护之下,率队下城袭击清虏营盘,给清虏来个下马威,同时也提振一下己方的士气,但是被杨振给否决掉了。
在张臣看来,未来自军在镇江堡的作战,肯定是以守为主,凭借坚城大量消耗清虏的兵马粮草和有生力量,但若是一味死守,则对自军士气不利,怎么也得抽冷子打个反击才好。
然而如今一夜过去,清虏在镇江堡外西、南、北三面的几处营盘,皆已初见规模,若是等城外清虏围城的深壕长垒完工,到时候再想出兵偷袭虏营,可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想当年的大凌河之役,清虏大军掘深壕,筑长垒,将大凌河城团团围住,然后一手围城,一手打援,从八月到十一月,围城历时三个多月,致使城中粮草耗尽,战马吃光,人相食,以至于士气崩溃,军心思变,辽东军三万精锐,最后不战而降。
“眼下我军粮草充足,弹药齐备,且鸭江水面未曾封冻,粮道不曾断绝,暂时可不必担心吃穿用度等补给来源。但是,都督却不可不虑清虏围城旷日持久之可能。
“当年,大凌河之役,清虏大军围城三个多月,围得城中山穷水尽。此番,我军若要死守镇江堡,就要做好被清虏围困三月以上乃至半年的准备!”
此时此刻,张臣对杨振再说起当年的大凌河之围,他的脸上写满了忧虑,显然是非常担心当年大凌河之役的惨痛结局在镇江堡这里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