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千斤也是有脾气的,上次钱庄押运的银钱丢失本就不关他的事,他人都没有跟着去,自然和他无关,这也是为什么钱庄丢失了大笔的银钱之后,他还安然无恙的原因。但历千斤没有失职,总不至于说钱庄的护卫就一定没有问题。
“李公子,你来评评理,我历千斤什么时候做过逃兵?蟊贼人不多,只要大家小心一些,抓住蟊贼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左掌柜说话是否太过武断了些?”
李逵想了想,还真的是这样,历千斤的功夫虽然不成,但也是相对的。普通江湖好手真不是他的对手,之所以越混越回去,主要是运气不好。
李逵点头道:“都不要争执了,遇到蟊贼来,自然有人对付他们。再说了,这次押运的货物都是铁锭,就算是丢失了,损失也不大。银船已经绕路从大河去开封,一路上也没有水匪的滋扰,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李逵都这么说了,左南易还能说什么?
他虽感觉李逵有偏袒历千斤的意思,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他连对付蟊贼的办法都没有。
饭后,队伍再次启程。
一个下午,行程稍微快了一些,但也不见得有多快,差不多赶了二十里左右,队伍又停下,准备休憩。
营地就建在水边。
阮小二说什么也不想再吃一次嗟来之食,决定自己乘着天色未暗下来,去捕些鱼来烤着吃。总好过被人当成傻子和哑巴。要是收获可观的话,他甚至想将中午给他干粮的那人的人情给还了。
他目光顺着随流的走向,一路沿着河岸朝着水窝子寻去,却发现已经有人站在岸上,手上拿着根随手用树枝制作成的鱼叉,屏气凝神的等待机会下手。
阮小二的脚步惊动了那人,不过并没有让对方吃惊,反而就在这时候,对方手中的鱼叉飞了出去。一挑一甩之间,一条大鱼从水中跃起,掉落在了岸上,不安分的跳动起来。
阮小二暗暗叫苦,比他先来的正是李云。
和李逵一样,李云在队伍中也享受着让人仰慕的眼神,他也是去京城参加省试的举子。读书人的身份,让他获得了不少特权。
如果李逵愿意表明身份的话,他的特权自然要更多一些。
“来了!”
阮小二刚想要扭头就走,却没想到李云率先开口了。只能站定,目光不解的看向李云道:“你也会捕鱼?”
“这又不是多难的事。”李云不屑道,不过这句话却将阮小二身上唯一的骄傲击了个粉碎。他和李云比,唯一能够让他有机会取胜的地方也就是捕鱼这个技能了。
阮小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对李云询问心中的心结:“那个……李少爷,我自认为先前没有得罪过李逵,可他为什么会对我有那么大的不满?对解氏兄弟是小弟的错,可是那时候人在火头上,管不住了手脚,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之前呢?李逵为什么会对我有那么大的偏见。”
“你跟着来还是想回到二哥身边吧?”
“我……”
阮小二突然不想和李云说话了,他感觉自己有点作贱自己的味道。他哪里是想要重新回到李逵身边,而是为了两个弟弟的消息,不得不跟着李逵。李林离开了齐州城,他根本就不知道李林住在哪里,是哪里人士。
再说李林买几个奴仆,还要给奴仆解释,自己的身份,籍贯,家里趁多大的产业吧?
李云放下手中的鱼叉,瞅了一眼地上的三条鱼,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对阮小二扬了扬手中的鱼叉道:“你来吧!这地方的鱼有点傻,收货还可以。”
不是鱼傻,而是初冬的水浅,加上水温低,鱼不喜欢活动,才让李云屡屡得手。
李云见阮小二站在了水窝子边上,也没有打算马上就走,自顾自的说来起来:“别怪二哥,就你的脾气,不打压一下,说不定那天给他破通天的篓子,难道他就应该给你兜着吗?”
“我不用他给我兜着,惹出了麻烦,一人做事一人当……”阮小二觉得有钱人的想法很有问题,他不是那种没有担当的人。
“你担当,拿什么去担当?你就贱命一条,你知道那天差点被你砍死的人是谁吗?是沂州的士子,原本是跟着我们一起去京城参加明年尚书省开春省试的举子,你知不知道省试是什么意思?”
阮小二有种被当成弱智的气恼,闷头道:“我知道,不用你解释。”
“这就好。”李云顿时有种不需多费口舌的轻松,接着道:“他要是死了,你以为就你的命能赔了他的命?做梦,一个士子,从四五岁启蒙,读书十几年,每年的花费是中产人家一年开销都不止。这么些年下来,你知道要花费多少钱吗?”
“就你的命,能比得上解千的命?”
阮小二虽很不愿意承认这个结果,但现实是残酷的,残酷到他连反驳的想法都没有。尤其是当李云说:“这还仅仅是建立在解千省试落第的前提上,要是他高中了贡士,进入贡院,继续在殿试上成功斩获,你知道你之前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杀官造反懂不懂?”
“没有实力,不要紧,但是应该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吃罪不起。”
“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方能做人上人,这个道理你以前不懂不要紧,以后不懂,这辈子就这样了。别怪二哥无情,他已经对你够好了,真要是解千死在你手上。二哥也好,我也好,第一件事情就是将你绑了,连带着你的卖身契一并给解家,不仅是你,而且你两个兄弟也是如此。”
阮小二听到这话,目光中闪过一道戾气,沉声道:“你们难道敢杀人不成?”
哈哈……李云大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们了,也太小看官宦门庭的手段了。不用将你们私下里杀了泄愤,只要解家将你们连带着卖身契转卖给矿山,就你这样的年纪,去矿山不出三年,必死无疑。连带着你俩个兄弟也要被你一起害死,死了,也是喂狗的命。”
这事不是李云故意吓唬阮小二,而是惩办人最好的手段。不用私刑,也不用触犯刑律,只要按照正常的手段,就能将阮氏三兄弟打入地狱。
阮小二听到这话,目光中这才闪现出惶恐,但他还是倔强的认为,这是官官相护的手段,鄙夷道:“难道我穷人就没有了活路?”
“别以为官官相护不好,那是你没有资格享受这等好处罢了。说白了你就是羡慕和嫉妒,难不成等你成了官之后,还和升斗小民一般生存?”
李云冷笑不已。
阮小二终于发现自己错了,但悔过是悔过,他是那种自尊心很强的人,自然不愿意低头。于是询问李云:“李少爷,不知我该如何?”
“将功赎罪懂不懂?”
李云说完这话,也不解释,直接提着鱼走了。
阮小二却口中喃喃自语起来:“将功赎罪!”目光再次茫然起来,他的心头又一次开始痛恨读书人了,说话总说一半,太累人了。
郓城县,东溪村,晁家庄。
年轻的道士站在一群看着就像是匪徒般的江湖人士面前,气地脸色通红,口中怒道:“鼠目寸光,鼠目寸光之徒……竖子不足以谋!”
而坐在主人位子上的大汉,却一脸羞愧,不敢面对道士骇人的目光。
突然,有个穿着船工打扮的丑汉心急火燎的跑进了院子,走进之后先是一愣,觉得气氛有点凝重踌躇的看了一眼大汉,问:“怎么回事?”
大汉无奈的摇摇头,反而问对方:“刘唐兄弟,你这心急火燎的跑来,是否是走漏了消息?”
“大哥,且宽心些个,不是走漏了消息。大名府的案子,我们都做下了一个多月,神不知鬼不觉的怎么可能走漏消息,小弟来是告诉大哥一件喜事,大喜事。”
赤发鬼刘唐生的丑陋,笑起来就更丑了,但他却见不得人看他的目光带有嫌弃和鄙夷,所以别看他笑的畅快,但眼神的余光却扫过众人。发现没有人嘲笑他长相的表情,这才放下了心。咧着嘴道:“大哥,我们发财的机会又来了。”